她紧了紧手里的缎帕,挑眉道:“天生贱命,今后便是替我提鞋都不配,又何来分忧之说?”
唐姈并不恼,看了一眼姚绮月,见她外头罩着一件水红斗云牡丹纹薄衫,里头是同色的时新宫装,云髻高耸,珠翠环绕,恨不得要将所有珍宝都挂在头上。
她心下讥诮,面上却不显,“姐姐匠心独运,这一袭红裳衬得您花容月貌,妹妹斗胆,愿为您锦上添花。”
她微微抬眼,轻轻凑到姚绮月耳畔,低语几声。
姚绮月闻言一愣,狐疑地望着她,“你会这么好心?”
唐姈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妹妹得罪了圣人,有好法子也无计可施,姐姐却是圣眷正浓。妹妹所愿不多,只求姐姐将来飞上枝头,不要忘了提携一二。”
姚绮月脸上阴晴不定,一阵清风卷来,带来些许花香,拂得她心头摇摆不定。
她自是对唐姈心存戒备,但她一连侍寝三日,始终未得到圣人封宠,唐姈的法子确实讨巧,若能让她更上一层……
“算你识时务!”
晚了,谁知唐姈会不会将这个法子告诉他人。
说罢,姚绮月不再久留,踏着一地松软的花瓣匆匆离去。
她这一走,其他采女见没有热闹看,便也散了。
唐姈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向初纭,“祸从口出,我不是每一回都能护住你。”
“姑娘教训的是。”初纭讷讷接过,抹去唇角的血迹。
支吾半日,她尤是忍不住开口:“姑娘为何要替姚采女出主意,她若真的走出花萼楼,未必会感激您。”
唐姈点点头,含笑道:“你说的是,是我大意了。”
初纭噎了一噎,还想再说,唐姈已转身回到内室。
她踩在松木地板上,雪白素净绢裙摇曳出一尾迤逦的弧度。
唐姈款款坐在妆奁前,镜中女子唇角挂着极清浅的笑,眼底却似凝聚着万年冰山顶上的冰雪。
大意?并非。
走出花萼楼?姚绮月没有这个机会。
在薛皇后身边的几年,令唐姈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不缺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之人。
姚绮月对唐姈的敌意,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消散。若是任姚绮月出头,定然会新仇旧恨一起与她算。
她怎么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唐姈轻轻垂下眼睫,冰凉的眸中是掩藏不住的深深恨意。
天玺二年,薛皇后薨。次年,后宫广选采女。
北伐之战,英国公府覆灭,已打断大魏的一根脊梁骨。朝堂之下,宫闱惑乱,沦为笑柄,大魏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清明的王朝了。
唐姈眸中血色涌动,父兄忠君爱国,落得尸骨无存的悲凉下场,如今她既能重活一世,誓要让整个大魏为英国公府、为冤死的薛家将陪葬。
而如何走出困住她的花萼楼,便是她下的第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