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二妮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角,将李冰送的桃红色发带仔细系在乌黑的发髻上,绸缎材质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林宇倚在门框上,看着妻子将发梢又捋顺了两遍,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槽:“你既然知道李冰不是什么好人,还戴她送的东西。”二妮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发带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你懂什么?”她转身冲林宇挑眉,眼角眉梢都是狡黠,“我这是故意的,她看到我戴着她送的发带,还能不放松警惕?”说话间,她伸手捏了捏丈夫的脸,语气轻快得像是要去赶集。林宇拍开她的手,眉头却依然拧成疙瘩。二妮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她低头摩挲着发带上精致的刺绣,语气里满是失落:“让我带她去给小翠道歉,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今早起来我得右眼皮就一直跳,他们可别又出什么幺蛾子儿!”“能出什么幺蛾子儿?”林宇笑了笑,从后腰抱住二妮,说道:“我倒是担心你,这去大铁村可有一段路程,刘建伟还没抓到,万一......”林宇话音刚落,二妮便“噗嗤”笑出声来,眼角弯成月牙:“不至于这么紧张,再说了,不还有大春哥跟着吗?有他在,不会有事儿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麻花辫甩到肩头,突然眼睛一亮,“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弹弓吗?你给我拿着,万一要是真有事儿,我也能用它防防身。”林宇望着妻子明媚的笑脸,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默默点头。他手里倒是还有一把枪,但是不能给二妮,他怕二妮拿着出事儿。找到了弹弓,林宇刚递过去,院子里就传来了狗叫声,紧接着李冰和王大春的声音就传来。“二妮,我们来了,你准备好没有?”李冰清脆的嗓音混着王大春的脚步声传来。二妮迅速将弹弓藏进衣襟,对着铜镜最后理了理发带,回头冲林宇眨眨眼:“我走了啊,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这边儿的事情忙完了,就去接我。”林宇伸手替她整了整衣领,指腹擦过发带上的刺绣时顿了顿。院门外,马车的铃铛声已经叮当作响,王大春正踮脚检查车辕的绳索,林宇又把王大春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反复交代,直到对方拍着胸脯保证才松手。“路上小心一点。”“放心吧!~”...看着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扬起细碎的尘土,林宇在原地伫立片刻。随后,他转身朝着二叔家的方向大步走去,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林宇的脚步踏过二叔家歪斜的竹篱笆,院里的大鹅突然伸长脖子扑棱着翅膀冲上来,鹅喙几乎要戳到他裤腿。“去!”他慌乱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晾衣绳,晒着的渔网哗啦扫过头顶。正狼狈时,屋里传来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吆喝:“去去!瞎咋呼个啥!”大鹅扑腾着退开,脖颈的绒毛还气得炸着。“小宇啊,你怎么来了?有啥事儿吗?你二叔二婶都不在,要不你晚上来?”老太太拄着枣木拐杖从堂屋转出来,蓝布围裙上还沾着灶灰。里屋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响动,林海听到动静,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看到是林宇,心里十分奇怪:“这倒是怪了,打回来开始,他就从来没来过,今天是哪一阵风,把他给吹来了?”林宇望着敞开的堂屋门,刻意压低声音:“奶,我不找二叔二婶,家里还有别的人没有?”“小海在家呢,不过好像是在睡觉。”老太太眯起眼睛打量他,白发被风吹得凌乱,“怎么了,你要是有事儿,就先跟我说吧。”这话却让林宇瞳孔微缩,他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奶,小海真的睡了吗?”话音刚落就觉得不妥,又连忙补充,“我怕吵醒他。”“嗯,睡了,他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搅,叫醒他的话,容易发脾气,你还是跟我说吧!”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劝着,拐杖在地上点出规律的声响。“奶,李冰不是住在二婶家吗?我来她这儿取件儿东西。”他余光瞥向角落里的仓房,铁皮门被海风刮得有些变形,缝隙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哦,原来是这样,她屋子就在那儿,你自己去好了。”老太太顺手指过去,完全没注意到林宇紧绷的肩膀突然松弛下来。仓房的铁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扇藏着秘密的门迈出第一步。这座仓房歪斜在院落的西北角,就像老渔民佝偻的脊背,墙身原是掺着碎贝壳的夯土,经二十多年海风啃噬,表层的蛎灰早已剥落,露出蜂窝状的孔洞,暗红的砖缝里还嵌着几粒风干的海藻。屋顶铺着灰扑扑的干草,边角卷翘如鱼鳍,几处破洞用化肥袋胡乱遮挡,在晨风中簌簌作响。木门被盐雾腌得发黑,门板上还留着孩童用木炭画的螃蟹,如今只剩模糊的轮廓。门轴裹着厚厚的鱼油,开关时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门环是根生锈的船钉,缠着褪色的红布条,那是渔民出海前挂平安符留下的残迹。门框下方被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