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望山门内的菜市,天没亮就闹腾起来,就有卖藕人把紫红围裙铺在石板上,新挖的莲藕摆成宝塔样,肉案后头的屠户嗓门比江涛还响。
陈易领着殷听雪一路闲逛,津津有味地四处回望,不时彼此低声细语,二人一致认为武昌府的街巷颇有南方的水润风情,处处都不似北面的磅礴粗砺。
二人穿过一条条街巷,感受着武昌府的景象,自之前攻打武昌城失利,白莲教军便退避到更南面的长沙府一带,而这座古城好似未经历过风过,尽力伸展着自己的风貌。
逛着逛着,走过某处拐角,陈易的脚步兀然停住,道:“谁?”
殷听雪转过头,就见一个人缓缓靠近,来者面容素朴,身上披着单衣,朝着陈易拱一拱手道:“座主请公子上门一叙。”
不必他开口,陈易都知道是魏无缺,从进城起他就做好被他寻上的准备,只是怎么喜鹊阁的谍子在武昌府里畏手畏脚的,偏偏得到这偏僻角落才上门。
陈易答应下来后,谍子当即为他领路,
谍子的步伐像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偶尔回头仿佛看风景般随意扫上一眼四周。
转街绕巷,待许久之后,他才把陈易二人领到一座茶馆边上,打过暗号后,领着二人上楼。
门推开了,陈易抬眼就见以魏无缺为首的一众喜鹊阁谍子端坐其中,当然也少不了东宫若疏和小婵,她们两个坐在最边上。
魏无缺看着陈易,开口道:“情况特殊,不得已让你绕了一大圈。”
陈易如何看不出端倪,却仍有些怀疑道:“武昌城里,有盯上你们的眼线?”
魏无缺淡淡而笑,流露出一丝无奈道:“喜鹊阁身负后命,虽遍布五湖四海,但到底还是暗地里的组织,更何况天高皇帝远,武昌城离京师远隔数千里,我们喜鹊阁深入湖广不久,就被苏家的眼线盯上了。”
陈易眉头微挑,略有意外,但想想也是,在三省经营多年,善祭鬼神的夏水苏氏的眼线本就不是常用手段,喜鹊阁防不胜防也是属实正常。
“君子易防,小人难测,山同城如此,武昌城亦是如此,”魏无缺叹了口气,随后道:“且安心,这里暂时没有眼线。”
陈易拉开椅子坐下,拍了拍殷听雪,让她去东宫若疏那一桌,后者眼睛一亮,自来熟地就拉住小狐狸的手,两个女子嘴唇似蜜蜂嗡嗡,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魏无缺为陈易奉上茶水道:“来,我们的话慢慢说。”
之前尸谷之中,鬼主王翦湮灭后,陈易跟魏无缺其实有过短暂的交谈,只是大战一场,仍需休整,不便多说,只做了简单交流,陈易大概知道喜鹊阁这一回南下是了分了三支队伍,魏无缺只是其中一支,也是最显眼的一支,而他们南下并非是为把东宫若疏送到自己身边,那样未免太小题大做,这不过是次要的,主要目的,说到底仍是刺探湖广一省官场,此前已有大量官员弹劾,矛头直指湖广三位高官沆瀣一气,吏治**,剿匪不利,还意图助纣为虐,纵容白莲教大举祸乱湖广。
这些弹劾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是党争产物,陈易离京已久,早就漠不关心,此刻他更关心白莲教的事。
武昌城只是暂时驻足,他到底是要去江西,借剑龙虎抵御白莲教乱。
品了口杯中醇厚的茶汤,陈易抬头便听魏无缺开口道:“天下传言白莲教掘开秘境,突得传承,但我深知白莲教乱,并非一朝一夕所成,少不了多年来官府的纵容,更少不了夏水苏氏的手笔,而据我们这些日子的暗中探查,夏水苏氏对白莲教乱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
陈易旋即道:“你的意思是说,夏水苏氏跟这事关系不大?”
“他们当然撇不开干系,夏水苏氏有人跟白莲教勾结,证据确凿,但苏家的人都不在白莲教的中心圈子里,多是为虎作伥,所作所为,是纵容庇护,倒卖军需,”魏无缺顿了顿后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谨慎行事,不要意气用事。”
魏无缺所说不无道理,夏水苏氏毕竟是湖广首屈一指的豪富之家,更有苏鸿涛官居二品,是为一省大员,如此大富大贵,又何必跟那些口呼无生老母的白莲教人贸然起事,大概是白莲教起事之后,才惊觉上了贼船。
如今夏水苏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持白莲教,沿路入湖广以来,反而多见苏氏捐献资财,供应军需。
陈易慢慢道:“我心里有把握。”
“有把握就好,切莫胡乱杀人。”
“嗯,我只诛首恶。”陈易赞同道。
“如此便好。”魏无缺微微颔首,“那么,你要怎么找到首恶?”
“呵,就知你来找我,肯定不是说这点事,”陈易低头又品了口茶,径直道:“我们直入正题吧。”
魏无缺摇头失笑,道了一句:“我还想跟你叙叙旧。”随后他沉吟片刻,似在组织措辞,终于缓缓开口道:“白莲教如今的实力,不容小觑,自得了秘境传承后,他们高手众多,麾下亦聚拢了一批奇人异士,其中就有天下第十的瞎眼箭,而且极有布局,之前的鬼主王翦,大概只是一桩失败手笔。”
“我知道,我不会傻傻地跟他们硬碰硬。”
“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