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笼插销提起,白鸽和灰鸽呼啦啦展翅高飞。鸽哨清脆,鸽群在屋顶上空盘旋。
32号如绮梦坊里弄的其他房子一样,大门少不了石头门框,乌漆实木门和铜门环。
沿着狭窄的木质楼梯向上,新搬进来的顾家就住在二楼东,据说对门是一对陈姓母女。陈家姆妈是位退休老师,深居简出。女儿正值花季,社交活动丰富,经常早出晚归。搬家当天未得见。一楼西厢房是位年轻的单身厨师,同样早出晚归,搬家当天未得见。
朱芝扑哧笑出声:“创收的钱全变成鸭头吃进你肚子里了。”
顾悦卿和朱芝对上目光,不约而同摇摇头。阿月这个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姑娘,虽说只比姐姐小三岁,心智却幼稚得多。被父母悉心呵护的她,从没有想过姆妈和姐姐不贪吃鸭头,不是因为不喜欢。
1988年3月19日,正逢农历龙抬头的日子。新家的宽敞与舒心,让顾家一家人有理由相信未来每一天都会更美好。只是,等到夜里,楼上似乎永远也不停歇的脚步声给“美好”加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注释。
顾国强已经昏昏沉沉半睡,被朱芝吵醒,生出旖旎心思。住在八平方的时候,夫妻床对面一步远就是两个女儿的床,同房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好在朱芝是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俩人自有一套因地制宜的实践方式。
第二天,朱芝顶着黑眼圈醒来。
顾悦卿对着镜子细致地编头发。见姆妈起床,悦卿告状,说妹妹阿月昨晚又抢她的被子,又说妹妹懒床,明明醒了装睡。朱芝语气带丧,不予评价,反问悦卿昨夜是否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顾悦卿稍作回忆,坚定摇头。
“是挺头疼的。她这样赖着不起床,上学会迟到的。”悦卿编好头发,洗手,坐下吃早餐。
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顾阿月猛然睁开眼,着急忙慌,歪七扭八穿好衣服,才出小卧室,就看到姐姐背着书包要出门。阿月慌了:“姐姐等我。我还不晓得上学的路。”
阿月小嘴一撇。
一刻钟后,顾阿月笑眯眯地立在海潮小学门口,她翘首往来的方向寻找,很快看到阿姐的身影。
看到校门口的阿妹,顾悦卿没处撒的失落让她伸手就给阿妹一个爆栗子:“是不是又缠着姆妈送你啦?姆妈迟到要扣钞票的。”
徐有智眼睛火亮:“顾悦卿你妹妹好可爱啊。我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
顾悦卿扭身大步离开。
1987年12月爆发的“谈沪色变”的毛蚶传播甲肝,在春节时得到有效遏制,到了1988年的2月下旬,甲肝新增病例已经降到了和日常差不多的发病率。到了3月下旬,班级里再无因甲肝请假的同学。
班主任抱着一摞作业走上讲台,按照惯例表扬做得好的。十次有九次要提到陆松之的名字。每次陆松之都极谦逊,淡然得犹如一名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每逢期中或期末考试,班主任拿着陆松之甩下第二名一大截的卷子,激动到口吃,断言,将来陆松之一定会出人头地。
“你们可都是从破四旧中出来的人。这算啥逻辑?”不明所以的老师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