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胡子翘了起来:“小丫头,我们在论救国大业!”
“大业?”
凌瑶眨眨眼,突然从袖中抖出三根银针,“论见效快,哪比得上我的三棱针?上回王婶晕厥,我扎完她就跳起来骂儿子偷吃供果了!管他叫国威还是国大爷。”
众人瞠目结舌。凌浩急得去捂她的嘴,却被她灵活躲开:
“你们说的那人,说不定是肝火太旺呢?《黄帝内经》有云……”
竟开始摇头晃脑背起医经。
不知谁“噗嗤”笑出声,严肃气氛碎了一地。凌浩扶额苦笑,却见少女在夕阳下挥舞银针的模样,像极了某种张牙舞爪的小兽,连她衣襟上沾着的药渍都鲜活起来。
世代456年·西梁国·王都
初冬的朝堂上,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股刺骨的寒意。
此时已经二十二岁的凌浩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玄色官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老臣穆峘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如钟:
“北伐番泽国一役,凌大人延误军机,致使我军损兵折将——此乃大罪!”
朝臣们交头接耳,目光如针般刺来。
“臣,问心无愧。”他抬头直视御座,声音清朗。
西梁国新立的王,黄袍在身却难掩神色憔悴。他的目光在凌浩与穆峘之间游移,凌浩神色间透着一股坚毅,却因出身寒门,孤立无援。而穆峘则气定神闲,身后一众朝臣皆以他马首是瞻,微微颔首间,便能引得一片低声附和。
新王心中满是苦涩,自己甫一登基,根基尚浅,朝堂内外桩桩件件,皆要倚仗臣子之力。他暗自攥紧了王椅扶手,试图积攒些底气,可那扶手触手冰凉,恰似他此刻的心。
最终,新王像是被抽去了脊梁,疲惫地摆了摆手。
“念有旧功,贬为庶民,发配北疆邳阳。”
——黄昏时分,凌浩褪去官袍,一袭素衫立在城门下。守城的老兵偷偷塞给他一包冻疮膏:
“凌大人,邳阳苦寒……”
他正要道谢,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凌瑶红着眼眶从马背上滚下来,发髻散乱,怀里还抱着他落下的医箱。眸中泪光闪烁,如晨间带露的星辰。抬眼看向他,恰似春日初绽的山花,清灵纯净,带着不加雕琢的质朴与热忱&bp;。
“他们不要你,我要!”
她狠狠把沾着泥雪的医箱砸进他怀里,眼泪却砸得更凶,“邳阳又怎样?当年你能用三棱针救回瘟疫村,现在……”
凌浩突然笑出声,用袖口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冰棱从檐角坠落,碎在他们脚边,像极了她小时候打翻的脉枕。
世代457年春·北疆·邳阳城。
夜雨敲窗,烛火在凌浩眼底摇晃。他指尖抚过泛黄的《金药经略》,书页间还夹着凌瑶十二岁时乱涂的药草图
——那歪歪扭扭的当归,被她画成了圆头圆脑的小人儿。
“这些,都交给你了。“
凌瑶死死抱住那摞医书,竹简的冷硬硌得心口发疼。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自己把黄连错当甘草,苦得直跳脚时,兄长也是这样将药箱推过来:
“尝尝,才能记住。“
此刻他袖口沾着墨迹,声音却比药碾里的朱砂还沉:
“穆峘不会放过我......“
“他们敢!“
她猛地抬头,泪水却冲垮了狠劲,“我、我还没学会治疟疾的七方八法......“
凌浩忽然笑了。他取下梁上悬着的青囊
——那里装着医灸九针,轻轻系在她腰间:“当年你问,为何针尾要缠青丝?“
雨声渐急,他的手指掠过她发间那根总也梳不平的碎发:“现在明白了?“
世代457年·春
邳阳的柳絮沾着未化的雪,凌瑶裹紧兄长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在驿站的土墙上又划下一道痕
——这是离家的第三十七天。
凌浩被流放后,心情十分低落,而且开始幻觉有人要杀他。身体也每况愈下。凌瑶为了给哥哥治病,决定北上寻找一位名医。
她摸了摸腰间猎户送的短刀。那夜山海兽的嘶吼犹在耳畔,利爪掀起的腥风几乎擦过她的后颈,直到老猎户的箭矢破空而来。
“丫头,这年头敢独闯北莽山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老人咧着缺牙的嘴笑,却往她行囊里塞了半块熏鹿肉。
七日后,青石镇。
“神医“的幡旗在风中招摇,案上《神医经》的封皮竟是用朱砂新描的。凌瑶蹲在街角,看着那白须老者给妇人把脉
——三根手指压根没搭准寸关尺。
“此乃邪祟入体!“
骗子抖着黄符,“需用天山雪莲配无根水......“
“雪莲?“
听到“雪莲“二字时,她眉头一跳
——那妇人分明是肝郁气滞之症,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她突然起身,银针在指间一转:
“这位大娘,可否让我诊个脉?“
不等骗子阻拦,她的手指已精准搭上妇人腕间。三息之后,凌瑶清脆的声音响彻街市:
“您这是忧思伤脾、肝气郁结,夜里定是难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