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老李头的影响,他似乎从守弥身上看出了作为正室的从容。沈持筠的视线陡然间变了个意味,也没有收敛,守弥很快觉察,冲他笑:“怎么了?”
即便沈持筠带着挑剔的眼光看过去,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生了一张出挑的脸。
他五官走势里蕴含的无害和知微如出一辙,一席白发不仅没有拉远距离,反而模糊了周身的线条,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圣光一般,是走上街会被小孩子追着叫哥哥的模样。
大房的观感更强烈了。
知微被无聊夏意蒸出来的困意缠着,却还留了几分注意力在沈持筠身上,见他不说话,手臂从后面攀上来,摸他的脸。哄人的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守弥垂了眼睫,喝完最后一点茶,掏出个物件放在桌上,嗓音和缓:“你这具身体脆弱,平常少动手。陆吾特意让我将十面钰带给你防身。”知微想说用不上,只要漱玉不动手,而沈持筠又在她身边,她在人间几乎没有需要出手的地方。
但她担心拒绝后,陆吾会直接找过来,她可不想一次性带两个孩子。“我知道了。”
守弥徐徐起身,宽袖半点褶皱也没有,伸手将落在美人榻边缘的裙边捞回来,盖住知微左脚踝上的铃铛。
那只墨色铃铛平时从不发出声响,知微也不常用它,竞常常让人忽略,守弥这一动,两人之间不由分说的熟稔又溢出来。临走前,他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沈持筠,还是笑着的:“有劳你照顾她。另外,新一批升仙者的仙职已经分配完毕,待你归界,直接来找我领职即可。”沈持筠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脸上找不出半点情绪。只是他眼皮生得薄,眉骨又高,不言不语时,人便显得冷漠。知微的指节搭在他肩上,自然感应到他突然绷紧的身体,心下了然。“你还给他分配了职位?取消吧,让他去我宫里。”“自你苏醒,多少散仙盯着你的宫门呢。”守弥迟疑着,若是沈持筠开了这个头,知微往后可就不方便拒绝别人了。知微眼皮一掀:“你还担心他成为出头鸟不成,折桂大比他必须出手,早得罪和晚得罪有什么区别?”
她拍了板,守弥没有再坚持。
眸光星星点点地转,落在人身上没什么分量,如同看不见沈持筠的冷脸一般,似有赞赏:
“看来知微对你很有信心,连桂冠都提前认领了。”沈持筠闻声不语,只扯了扯唇角,分不清是笑了还是没笑。知微勉强攀着沈持筠的肩坐起身,意兴阑珊:“没办法,我们沈仙君就是这么厉害。你有空担心这个,不如早点去找漱玉,免得他在此世彻底殒落。”守弥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知道再待下去必定惹她心烦,干脆了不少:好。那谐织一一”
“我会处理。”
“女好……”
守弥的离开与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他一消失,知微立刻示意门口的余清过来。
“我给孩子找了个会孵蛋的妖族侍者!”
余清和燕溪山是同沈持筠一齐进的门,只是碍于守弥在场,没有靠近。沈持筠被知微方才三番两次的袒护惹得心绪不稳,指尖刚刚触及她的裙角,被余清往前这么一堵,表情再次淡下去。余清做惯了侍者的活,人也圆滑:“我曾有幸见过真君……啊,现在要称呼为仙君了。只是仙君事忙,恐怕已经不记得我了。”“当年,为寻丢失的孩子,仙君曾登门拜访过妖界所有卵生族类。”他说得委婉,实际在座都听得出来,沈持筠上门的态度恐怕不那么美妙。燕溪山刚找到凳子,闻言又站起来,径直呛他:“你在跟知微告状吗?”余清一怔,似乎也没想到这人能如此直接地拆穿他,连道不敢:“只是觉得与仙君颇有缘分。”
知微根本不在乎余清说了什么,她自顾自从沈持筠的袖子里摸到手帕,将孩子擦得水光油滑,递出去:
“给你,你想办法让它早点破壳。”
场面陡然静默,三个男人同时僵住。
…就这么轻易给他了?
“对了,"知微拍拍燕溪山,吩咐他,“你找点毒药给余清吃,免得他绑架我的孩子。”
三人:???
沈持筠伸出去准备拿回孩子的手转了个方向,若无其事地放在自己膝盖上。唯一敢在此刻表现出抗议的只有蛋崽本崽,它从余清手里逃出来,没轻没重地撞在知微胸口上。
“咳咳一一”
知微被它砸得咳嗽,又将孩子擦了几圈,亲了它一口:“好孩子,你抓紧破壳,我和你父君等你回来,我们会想你的。”活像是个骗孩子入私塾的后娘。
然而蛋崽信了,顶着一个不甚明显的口脂印,歪歪扭扭地飞去找余清,大有不破壳不回家的气势。
余清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他的实际目标到底还是知微,顺势提出:“您若不信我,可以与我缔结契约。”
三声"不行"齐刷刷砸过来,叫余清一时之间不知道看向谁。“我不喜欢身上存在这种绑定关系。”
知微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并且下了逐客令:“你快去吧,我看好你。”
整场最满意的当属燕溪山,他成功阻挡了这只不怀好意的鹤妖插足知微和沈持筠,保下了自己往后的太平日子。
当然,他是不会懈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