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车坐下,污浊的泥水便顺着鞋跟滴滴答答淌下。
她穿着杏色的鞋,昂贵汽车里也铺着一瞧就价值斐然的纯白色毛毯。云朵一样的她与毛毯间,偏偏稀稀落落开着一朵污遭的泥花。像什么纯洁的被染污了。
那团泥水大喇喇刺着李竞成的眼。
他看不出那是什么材质的毛绒,可也大概知晓只有极贵的东西才配得上这一台车,和这样的车牌。
只是开车的人,和坐车的人,看起来谁都没有在意那名贵的物事被弄脏。西装笔挺的男人关上车门,也轻而易举阻断了李竟成窥探的视线。温言坐在里面,算是和毛毯一样极贵的事物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之间,竟然有了云泥之别?李竟成眼神逐渐变得阴鹜。
他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其实要说他有多喜欢温言,那不至于,更多的应该说是欣赏。欣赏她的容貌,她的能力,欣赏她比自己高一线进京大的事实。他是个喜欢挑战的人,所以温言走在他的前面,让他兴奋,让他激动,也让他有了追逐和征服的目标。
他从小就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一路顺风顺水高考、出国,读研读博再到回到京大任职。
这么多年,他只输过一次,那就是在进校任职这件事上,输给了温言。如今温言已经转成正式教职工身份,而他还在试用期。她像一座高山一样伫立在他这个从前的天之骄子面前。他想,能站在天之骄子身边的人,只能是打败过天之骄子的人。最初的挫败后,李竟成只花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就想明白其中厉害关系,对温言展开了追求。
可惜,让他没想到的是,温言竞然生过孩子。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如此不自爱。
李竟成心里痛苦了很一阵儿,为她的不贞洁,也为自己心里隐隐的惶恐。他居然在害怕。
害怕温言的能力。
什么样的人才能一边读博,一边带个半大的孩子,核心期刊的论文还能一篇不落。
如果这真是温言自己的实力,那她这个第一名当之无愧。李竞成最骄傲的,在温言面前有可能不值一提。这发现让他害怕。
除非……那些都是假的。
就像现在。
也许她靠的,不是能力,而是她的一-那张脸。凭什么,周重山和许承书要对她另眼相看?资源给她,项目给她,还单独和她吃饭,还不就是为了那张脸?
平日里一个个装得道貌岸然的,都不是东西。李竞成舔舔牙齿,忽然冒出点儿疯狂的念头。既然已经脏掉的东西,还不如让他来弄得更脏。他要揭开那团污遭下本来的面目,还世间一个公道清白!车开出去没多大会儿,温言就发现地毯被她弄脏了。陆知序其实有一点儿洁癖的,只是不那么明显。他每天回家后,都会自觉消杀,手也总是在反复清洗的路上。所以溺在他怀抱和指节里的每一次,温言其实都是安心的。但这会儿,她忽然头疼起他的洁癖。
“一会儿我把地毯送去洗一洗吧。"她温声说。李一白从后视镜里看她:“温小姐说笑了,陆总要是知道我同意您的做法,我这个月奖金该没了。”
温言笑了笑:“到底是我弄脏的,不该让你负责。”“放心,定期清理,走公司账。"李一白很专业。温言也就没再勉强。
她今天刚见过陆老,又得了肯定,心情极好,有点压不住说话的欲望。便借着已经开口的局面,顺势和李一白聊起来。“一白,你知不知道今晚的饭局是怎么回事呀,能不能透个风给我?”李一白当然知道。
家宴。
陆总是这样对他说的。
人是李一白去机场接了送来的,自然知道这场家宴意味着什么。他面上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还请温小姐别为难我。”温言凉津津扫他一眼:“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车里静默了一会儿。
车越开越往市区里面走,从四环到了二环,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走,就要到皇城根儿脚下了。
温言心里越来越没底。
“不说什么饭局,去哪儿吃呢?目的地可以说一说吧。”她嗓子本来就软,刻意放柔了哄人的时候,更好听,温声细语,小意缱绻。吓得李一白坐直了身子,板着脸在心里直呼祖宗,让他多活一阵儿吧。“回陆总家里吃。"李一白怕这祖宗再使出点别的招数,让陆总知道了非给他扒一层皮下来,只好轻声透了点底儿,“不在东山墅,在故宫边上的宅子。家里吃?
那就不是什么商务宴会了。
温言垂眸,那她穿得会不会有点儿太正式了?她今天穿了条法式小香风的杏色无袖连衣裙,脖子上还戴了陆知序送的珍珠项链。尽管她已经选了其中最朴素的一条,但仍然是贵重得足够撑起任何正士式宴会的。
反倒是在家吃,就有点儿过于拘谨了。
“那你找个商场停一停,我去换身衣服吧。”李一白表情不变:“陆总提前说过,请温小姐不必担忧,非常得体。”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温言心里直犯嘀咕,对今晚这个饭局的好奇心愈重。宾利路过红墙黄瓦的龙气之地,过了会儿,终于缓缓停下。又是一套别墅,皇城根附近的别墅。
静谧到与人来人往的嘈杂景区,像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