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逸这话让乔峰与阿朱二人都不禁心生怒意,但他们也都是聪明人,一怒之后,立刻明白,风逸言下之意,是让他们不要去为难人性。盖因阿朱身世曲折,从小没了爹娘,流落在外,受人欺凌,被姑苏慕容家主慕容博救回家中,名义为慕容复的婢女,实则待遇如同养女,不但有丫鬟服侍,还是“听香水榭”的主人。慕容夫人当年曾说,哪一天阿朱、阿碧这两个小妮子有了归宿,我们慕容家全副嫁妆、轿吹打送她们出门,就跟嫁女儿没半点分别。若真如风逸所言,是慕容家害的乔峰家破人亡,她又怎能真与乔峰站在一起,坦然说出他们就该死,就应该让他们偿命?同一件事,对象不同,处理方式必然不同,所谓一视同仁,不知神佛仙圣能否做到,她自问做不到。而乔峰也想到了,若以前是阿朱杀了父母恩师,他自然会杀了对方报仇,但现在,阿朱在自己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放弃女子矜持,何等情深意重。自己怎能杀了她?别说做,哪怕只是一想,都是一种极大的为难了。再如若是生身父母害了养父母,他虽然没见过父母,可父亲跳崖之后,仍然将自己抛在了带头大哥的肚子上,可见爱己极深。两爱相权,殊难取舍。自己尚且如此,又何必去为难丐帮兄弟?毕竟徐冲霄与马夫人说的清楚,自己就是契丹人,而且赵钱孙更是说自己与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以前自己还有所怀疑真假,如今徐长老他们都承认了死罪,显然自己是契丹人就是事实。再想到风逸被人冤枉与自己灭了聚贤庄,从无一丝抱怨,连表情都没变过,认为这是情理之中,自己与之相比,却是差的远了。言念及此,乔峰心结一时解脱,哈哈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但求无愧于心。汉人与契丹人乃是世仇,我又何必去为难昔日兄弟,他们澄清也好,装做不知也罢,全当乔某为丐帮最后做点事了!”阿朱当即叹道:“罢了,风兄,算我们说你不过,但我心中有许多疑惑,想要请教!”“不错!”乔峰也道:“风兄初履江湖,好似对江湖之事太过明白了些!”风逸道:“你们若不问,我也不想说,但你问,我又不能说。看在我们一场机缘,我奉劝乔兄一句,有时候难得糊涂,于伱而言,就此隐姓埋名,远赴关外放羊,才是最好不过!”乔峰回望阿朱,神色犹豫,半晌方道:“阿朱,这大恶人势力太大,我们不要为难风兄了,只怕我要去雁门关一趟,你屈尊陪我走一遭,好不好?”阿朱笑道:“大哥,你这话可见外了,无论是天南地北,还是天崖海角,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乔峰神色黯然,喃喃道:“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反复念了数遍,露出一丝惨笑,叹道:“我得去雁门关亲眼看看我生身之父在石壁上的遗刻,倘若为真,那我就是契丹人。我从前不知身世,竟然认敌为友,那已是不孝之极,今日如再不去杀了害我父母的正凶,乔某何颜生于天地之间?他妈的‘带头大哥’,我……我要杀他全家,老老小小,鸡犬不留!”阿朱打了个寒噤,本说:“你杀了那带头的恶人,已经够了,饶了他全家吧。”但见他眼中尽是伤感,这几句话到得口边,却不敢吐出唇来,只觉得乔峰神威凛凛,对之不敢稍有违逆。乔峰双目炯炯,瞅着风逸说道:“不如我们找家酒楼痛饮一番,以做别离!”风逸微微一笑:“再好不过!”大步流星,奔走在前。乔峰挽起阿朱,跟了上去,阿朱看到一处小溪,道:“大哥,让我回复女装。”乔峰已经卸了易容,她自然也要除去化装,以本来面目和他相见。阿朱在小溪之旁,匆匆洗去脸上化装,脱下帽子,露出一头青丝,宽大的外袍一除下,里面穿的本来便是女子衣衫。风逸笑道:“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啊,我还真是羡慕啊!”乔峰哈哈一笑。阿朱笑道:“风兄如此本事,还怕没有女孩子喜欢吗?”风逸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天上,一钩纤月正向西沉,蓦地叹道:“她很远,也很近,在脑海,在心间,唯独不在身边啊!”乔峰与阿朱见他突然如此多愁善感,不知究竟,当下只默默赶路。三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再开口,奔出数十里,天光渐明,到了桐柏城,直接进了一家酒馆,大早上的店内也没有客人,三人刚好清静。阿朱在座头上要了几斤牛肉与肥鸡,还有两个炒菜,外带两坛酒水。乔峰要了两个海碗,拿起坛子,倒了两碗酒,笑道:“风兄,来,乔某敬你一碗。”风逸看的清楚,这酒度数挺高,大早上的,直接就是一碗,而且他知道乔峰那是海量,绝对不只一碗,当即有些愣神。阿朱却笑道:“莫非风兄怕了?”风逸稍一迟疑,捧酒一气喝光,但酒一入肚,辛辣如刀。乔峰啧啧赞道:“好汉子,我那段兄弟……”刚要端碗喝酒,突然面色骤变,呆呆端着酒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