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回答,“快到学校了。”
她尽量想让声线稳定,却没想到被呼啸的风声出卖。
“你没走对不对?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同样的风声,她一下慌了:“不要来找我。”
“今宵!”
左清樾同样忍不住情绪:“现在在下雨!你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从来不带伞!我明知道你在淋雨,你却不让我找你?!”
今宵将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严厉的声音在这十三年里她没少听,有时候左疏桐会跟她抱怨哥哥管得太多,很烦,可她这时候听来,只觉得窝心。
“嗯,”她声音闷闷的,“不要来找我,清樾哥,今天是你生日,包厢里还有好多朋友在等你吹蜡烛切蛋糕呢,你快回去吧。”
她停顿了一下,说:“生日快乐,哥哥。”
一句话的重音落到了末尾两个字,她在强调什么,显而易见。
电话那头好像沉默了,她分不清钻进耳朵的风声究竟是来自哪里,就像她分不清左清樾对她的感情究竟是怜惜更多,还是爱欲更多。
佟琳方才跟她说,左清樾打算在今晚向她求婚。
她在三天前看到了那枚Harry Winston的订婚钻戒,追问之下,左清樾才向她袒露了内心。
佟琳说:“清樾想给你一个家。”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就像此刻,左清樾的声音消失在电话那头。
求婚,听起来是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叫人踌躇为难,开不了口。
动心吗?
一定是有的。
十三年的关心和爱护一点都作不了假,就连左疏桐时常挂在嘴边的“天塌下来有左清樾顶着”这句话,都在她人生里应验。
天若下雨,找一个屋檐避雨是人的本能。
主动走出去淋雨的,不是傻就是疯。
好一会儿,左清樾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你不在,我的生日不会快乐。”
“不会的。”
她无比坚定地回答:“不会的哥哥,你一定会幸福快乐的,我......我一直在你身边,我还是那个,是那个第一次见你就拽着你衣角喊哥哥的今宵,我一直是你的妹妹,是一辈子的家人。”
她的强调太过刻意,电话那头像是哑然失笑,风声裹着他的无奈钻进耳朵:“别这么对我,今宵。”
“你知道我——”
“哥哥!”今宵着急打断了他,“哥哥,不要说下去,不要说下去了好不好?我们就说到这里,我们......就停在这里。”
声音戛然而止,风声变轻了,她迟钝地移开看,是手机没电关机了,可她还没有叫车,身上也没有现金。
她怔愣一瞬,自嘲地笑起来,原来生活的困境无处不在,光是手机没电就叫她茫然失措。
她无力地靠着身后灯柱,这凄风苦雨之中,大概只有身后这灯柱能供她倚靠了。
长发已经湿透了,坠着很重,她垂着头,盯着自己印在地面那团小小的阴影。
雨水进了眼睛又涩又痛,她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可她真的好想爸爸。
趴在爸爸肩膀说笑打闹的场景好像还在昨天,他离家时还同她说:“入了夏要记得看天气预报,我不在家,没人乐意冒着雨去接你。”
她当时草草敷衍,心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可以自己回家,才不要你来接。
可她现在好想好想,好想爸爸再来接她一回,哪怕是毫不温柔地拽着她责骂,再皱着眉头把她塞进车里,一路碎碎念着她,烦着她。
她轻喃出声:“爸爸......”
爸爸,你看到了吗?
我这一辈子都学不会看天气预报,也永远想不起要在包里放一把伞,我抵抗力很差,不能淋太久的雨,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她转身用额头抵住灯柱,她知道她放声痛哭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她不想被路人看见。
可在抽噎的一瞬间,她突然哽住。
路灯下出现一团不属于她的阴影,她怔然抬头,望见同样一张湿透的脸。
是她今夜才见过的眉眼,幽邃,清冽,球场初见,她曾无数次好奇他眸中神采。
甫一得见,彻夜都为他惊艳。
而在这凄冷秋夜,雨水连成了遮面的珠帘,她本辨不清他眸中神采,却又恍然望见一簇星火跳跃,就在那眼底,风吹不熄,雨打不灭。
“沈先生?”
一开口,她心头积攒的情绪也跟着破了口,她流着泪,哭得狼狈:“您没走吗?”
这个问题她好像问过他好几次。
在球场,在家门前,在大雨中。
您还没走?您怎么没走?您没走吗?
为什么没走?为什么出现在她最狼狈最落寞的时刻?
为什么要陪她淋这场雨?
为什么......是你?
他上前了一步,一抬手,雨水顺着他腕骨流进衣袖,她已经冻僵的面颊覆上他指腹的温热。
温柔一拭,他在擦她的泪。
可是雨这么大,她浑身都湿透了,泪早就融在雨里,又怎么擦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