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灯火通明。
程晚抱着顾煜疾步走向顾晏所在的房间时，少青正站在房间门口踮着脚伸着脖子眼巴巴地向外望着。
若不是不放心离开顾晏，少青肯定是要和程大平一起去接程晚和顾煜的。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少青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直到紧跟在程大平身后、抱着顾煜的程晚出现在少青的视线中，少青再也忍不住飞速迎了上去。
“程大人！小少爷！”
“程大人！小少爷！”
……
“少青叔叔！”顾煜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快速靠近的少青，激动地拽了下程晚的领口“晚晚，是少青叔叔！”
程晚点头，心跳的速度有些控制不住地加快“没错，是少青叔叔，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你小叔了。”
走在前面带路的程大平听到程晚的话后，身形微不可见地滞了滞，头往下垂了垂。
“呜呜呜……”终于面对面，少青仔细又热切地打量程晚和顾煜后，甫一开口，就哭出了声“程大人，小少爷，你们怎么、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呜呜呜……”
其实少青本想哭诉程晚和顾煜怎么才来的，可看到程晚和顾煜满身泥泞、灰头土脸的模样后，到嘴边的话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变了。
程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顾煜的脸蛋。
形象确实不怎么好。
准确地说，是很狼狈。
不过狼不狼狈的，现在不重要。
程晚提着心，紧盯着少青的眼睛，语气带着她自己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少青，你家少爷呢？”
之前在城门口，光线比较暗，再加上程晚心里着急见顾晏，一时没太注意程大平的面容不是一般的憔悴。
此时就着满院的灯光，近距离看少青和程大平，程晚这才发现少青和程大平的精神面貌比起她和顾煜的状态差远了。
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下泛着青黑，头发、衣服脏乱不堪，像是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打理自己了。
“少……少爷……”
虽然少青极力忍耐，但他的的喉咙里还是溢出了破碎的呜咽声。
“少爷在……在那儿……”
少青抬起胳膊，颤抖着手臂，指了指顾晏所在的房间。
“小叔……”
顾煜看了一眼少青指示的方向，下一瞬，小娃扭头抱紧程晚的脖子，将小脑袋埋进了程晚的颈窝。
少青的种种反应，已经让小娃感受到了不对劲。
小娃有些害怕见到顾晏了。
程晚目光沉凝地盯着不远处的房间，轻拍了下顾煜的后背，轻吸一口气后，抬脚走了过去。
程大平和少青互相对视了一眼，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地跟上。
……
好安静啊。
怎么能这么安静？
这是程晚踏入这间房间后的第一个想法。
突然，程晚看着房间内的一个方向停下了脚步。
那个方向摆了一张床榻。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顾，晏。”
烛火在铜灯里摇曳，将程晚僵直的影子拉长在青砖地上。
程晚抱紧顾煜，一步一步地靠近床榻。
离床榻愈近，空气里苦涩的药味便愈浓重，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像蛛网缠住程晚的喉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明明几步路的距离，程晚却觉得好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终于，程晚抱着顾煜在床榻前站定，俯视床榻上的顾晏。
躺在锦被下的身躯几乎看不出起伏，被褥褶皱间露出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嶙峋的骨节上蜿蜒着一些淤痕和伤疤。
程晚的指尖无意识掐进顾煜的衣料，小娃温热的泪水正无声浸透她肩头的布料。
"顾晏？"
程晚唤得极轻，仿佛声音重些便会震碎眼前人。
“小叔……”
顾煜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哭腔。
程晚弯腰，将顾煜放下，同时凑近一些看顾晏。
清俊矜贵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灰败，脸颊凹陷，唇瓣干裂，眼下青翳浓得像是用墨笔生生勾出两弯残月。
程晚的视线下移到顾晏的脖颈处。
那里裹着白色的棉布。
"他是为了救我才被敌人砍中了肩颈。"程大平突然在程晚身后闷声道。
程大平喉结滚动着咽下哽咽，嗓音沙哑“大夫说如果他当时被砍中了颈侧动脉，他、他会死在当场，就、就差一点点"
程大平双手紧握成拳，脑袋低垂，眼泪砸落在地“阿晚，你怪我吧。”
程晚没听到程大平在说什么，她弯着腰，指尖悬在顾晏鼻端半寸，迟迟不敢落下。
直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拂过皮肤，她才惊觉自己憋着气，肺腑骤然抽痛起来。
这气若游丝的热度，竟比她无意识时流下的泪水还要凉薄。
"小叔的手"
顾煜的小手触上顾晏垂落榻边的手指，那修长指节曾无数次挽剑花、无数次抱起他，此刻却如冰凌般冷硬。
"晚晚"顾煜怯生生地唤程晚。
程晚低头，看见顾煜圆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