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二十章
浴房内备的热水腾升袅袅雾气,模糊了水雾中女子的身影,擦洗动作间只能听闻哗哗流水声。
布巾划过附着水珠的滑腻肌肤,套上夏季轻薄寝衣的女子尽显凹凸有致身材。时刻盘着的长发散下如瀑布般倾泻身后,半遮半掩着一把细腰。程沅沫驻足等身铜镜前,左右转了转,瞥了眼架子上放的润肤香膏。放在之前她嗤之以鼻,现在挖了一大坨,脸和脖子擦的香香润润才出去。暖黄色的烛光下纪凌安盘膝坐在床边,膝上放着的书是临安带回来,短短几天边页上被认真批注。
只不过人进浴房前看的是哪一页,等到出来了还停留在那处。不知道是太有趣了,还是看书的人走了神。
程沅沫揪着布巾停在珠帘外,“外间的灯灭吗?”“我来。”
“我顺手灭了。”
纪凌安讪讪坐了回去,光线暗下几分,朦胧视线下倒显得纪凌安柔顺宁静。常年娇养的皮肤莹润有光泽,哪怕是眼尾细小的皱纹都似为他增添韵味,孕育三子的成熟身体配上懵懂带着羞涩的神情,瞧的人血脉膨胀。程沅沫难以自持地摸了摸鼻子,撩起珠帘走进里屋,珠子叮当脆响恍惚回到了成婚当夜。
那夜她装醉脱身早早躲进喜房,没成想红烛红帐令她头晕目眩,脸上挂着呆呆傻傻的笑容,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处。
若不是房内的叔叔提醒着,她怕是不知道得傻站多久。到现在还记得接过喜秤揭盖头时的手是颤抖的,握着手腕才堪堪稳住,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娶了便要给对方最好的生活。程沅沫看向等待她就寝的纪凌安,望向她的眼神一如成婚那夜盖头揭去,紧张中藏着期待。
铺上只放了一床薄被,纪凌安往床内侧挪了挪,抖开被子钻了进去,遮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纪凌安踩着脚踏坐在床边没动,颇有点惆怅感慨道,“三个孩子的眼睛都像你,望人时含情脉脉,不忍让人责备。”“其实很多时候我在想,若是没有你父母自小对你的压迫,是不是也跟歌儿一样活泼开朗,爱黏着大人撒娇。”
“但有时又觉得你真要是那样的性子,大概不会喜欢上一无是处的我,我所能给你带来的新奇,也就算不上什么了。”程沅沫望着鞋尖,缓缓吐出一口气,垂下的发丝落在脸庞,难得见的落寞。人人都道她好本事能娶了纪家富有才学的小公子,外人面前程沅沫习惯以势在必得的姿态出现,不让任何人发现她怯懦的一面。实则真相如何只有自己清楚。
成婚那么久她根本不懂为何纪凌安会喜欢上自己,明明那时的她一无所有,甚至连吃饱肚子都是难题。
要论才学就更不用说,大字不识几个,还是后来做生意迫不得已耐着性子去学,够用了就不愿意再碰书本。
与纪凌安的性格截然相反,却偏偏走到了一起,一处就是那么多年,孩子都有了三个。
无法琢磨出的答案就像悬在心上的石头,摇摇欲坠随时能将她砸个稀巴烂,砸的她认清现实。
所以看似将府内的大小事宜全权交给纪凌安,给足了他自由支配的能力,其实府上大大小小的眼睛替程沅沫盯着纪凌安的一举一动,他的周边只要出现可疑的人,就会令程沅沫神经紧绷、极度不安。旁人不能抢走,可若纪凌安自己要走,那又怎么办呢?程沅沫粗鲁地搓了搓脸,争吵时纪凌安的那句和离成了索绕心头的魔咒。没有外人,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只是纪凌安要离开自己了。情绪是会传染的,哪怕纪凌安不清楚她在想着什么,也能察觉到她此刻的悲伤。
跪爬着来到身后,轻柔地把人拥入怀抱。
不知怎么了心口阵阵钝痛,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程沅沫在他的眼里是强大到无所不能,是疼爱孩子到付出所有,是奋力支撑整个家庭的人。
哪怕天塌下来都很少见她露出脆弱之态,仿佛没什么能够打败摧毁她,面对家人永远是耐心温柔,不让其受到外界丝毫风雨。往往越是这样的人,罕见的流露真情实感,越容易让人动容,更何况是爱到深入骨髓的纪凌安。
一切的负面想法在被抱住的瞬间得到治愈,荒漠迎来旱季的第一场雨,奔波劳累的旅人寻到暂时落脚处。
“晚上不该说这些给你听的,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感慨,以后不说了…“程沅沫感受到肩膀湿润,恍然发觉是纪凌安埋在她颈窝处无声流着泪。“怎么哭了?”
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转过身扶住纪凌安肩膀。他不愿被看到哭泣时的窘迫,死死咬着下唇不发出一点声响,又将头埋进了程沅沫颈间。“我是说着玩呢,倒让你哭的那么厉害。”不愿意抬头就不抬吧,程沅沫拥着他轻拍着背,感受怀中人的压抑和颤抖,不免回忆起一路相伴走来的种种酸甜苦辣,不禁也有些泪湿眼眶。低头唇瓣擦过头顶,无声地吻了又吻,打趣的宽慰道:“再哭明日起来眼睛该肿了,被歌儿瞧见,又该巴巴过来担心。”闻言颤着肩膀的纪凌安顿了顿,随后埋着的脸胡乱蹭了个干净,抬头除却红红的眼尾和鼻尖,半点瞧不出哭过的样子。在妻主面前时常展露出骄傲又任性的一面,与面对外界时的淡然守序形成鲜明对比。
“我去淘个帕子给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