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他手肘撑着桌面,她则姿态拘束。
卧室没贴壁纸,在这片方寸之间,光洁的墙面浮现出两个虚影。他倒一杯水,放在她眼下,突然说起:“你好像还不了解我爸妈的事儿。”确实。好像连爸爸都不清楚,只知道傅立华意外离世,紧接着他母亲又离家出走。
她端着杯,摆出认真听的架势。
他话少,能和别人闲聊很难,尤其是那些陈年旧事。今夜,傅程铭有谈兴,其实也为了转移注意力,“据我奶奶所说,我妈是被迫嫁给我爸的。她当时和你差不多大,刚出学校的年纪。没什么社会经验。”“他们对婚姻都没太多自主权,如果婚后和谐那最好,否则只能凑乎过。”唐小姐接话,“所以他们,”
“是后者。”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从来没听你说过。”他轻飘飘地,“不记得了。"连最基本的都没印象,就别提什么美好回忆了。“她后来走得很决绝吗?”
“算是。走前卖了房产和车。”
“她很缺钱?”
傅程铭静静地想,“她是和男朋友私奔的,和家长背道而驰,所以需要之后过日子的钱。”
她继续问,“为什么和你爸爸过不下去。”“性格,"他也不太确定,“可能是,我爸不爱说话,她也话少。”两个话少的过一块儿了,那得有多无趣、多冷清。性格相似的人,就好比同级磁铁,是互斥的。
“你讨厌过她吗?”
傅程铭目光短暂停滞。
唐小姐始终好奇他的态度,可到末了,他也只是反问,四两拨千斤,“你什么看法。”
他这个人似乎从不表达过分的情绪,譬如失望、憎恨、埋怨、激动。一切五味杂陈内化于心,很克制,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她与他恰恰相反,想了片刻就说出真心话,“如果我是她,我只会比她跑得更快。”
傅程铭轻搭着扶手,交叠起腿,在等后文。“如果我被逼嫁给不喜欢还没见过的男人,我会比她闹得还厉害,很可能第二天就跑了,而且我不会离婚的。这样的话,那男人一辈子没法和别人结婚。"唐小姐答完,对上他带调侃意味的眼神,才发现不对劲。嘴又比脑子快了,他们不就没感情基础?这些话,对方但凡计较点都要生气。
好在他不会。他只是用戏谑的目光困着她。也够难熬的了。
唐小姐抱歉的笑着,将水一饮而尽,放了茶杯,默默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
今天是双人被,傅程铭撩被角睡下时,她在那边也有感应。可惜她不能往边缘睡,如果扯被子他会盖不上的,所以只能背对着他,一点点调整两人的间距。
傅程铭躺好就没再动,睡姿安稳,只有她小动作不断,往前挪,又往后挪。寂静的夜里响声恋寐窣窣。
他一手放在腿边,一手搭着额头,闭目听她的动静,没过多久,她的腰直直压到他手上。
她精神一紧张,即刻往外挪得离他八丈远,连被子都丢下了。无所谓,反正也不冷,凑乎几小时就好了。唐小姐这么安慰自己。
他手没移开,指尖动了动,感受掌心那份转瞬即逝的热度。她只挨一条边,侧脸贴着枕头,清晰地听见身后那道呼吸声,均匀起伏着。前半夜她睡不着,听傅程铭呼吸愈发沉重,不太顺畅,应该还在不舒服。到后半夜,窗帘缝隙透出一点朦胧的光,夏天亮得早,应该是五点左右。按唐小姐的阴间作息,她刚迷糊着睡了会儿,就被床那头的声响弄醒。傅程铭又在发热,脑仁疼,索性爬起来靠住床头,借混沌的晨光看向她。女孩子大概被吵醒了,睫毛颤动着,睡得很拘谨,想动不敢动的样子。他带着歉意,“我去书房睡。”
话落后,她听见那声低低的咳嗽,下意识想,把病人赶出去不太好。她撑床坐起身,朦胧中,凑近去看他。
看不清他的侧脸,只可见那条弧度利落的下颌线,她抬手,贴在他额前,试试温度。
又在发烧。
唐小姐关切着,“温度计在不在。”
黑夜里,傅程铭转头看她,“忘了放哪儿了。”她跪坐在他身边,“你想想,我去帮你拿。”他摇摇头,温柔的声线扫过她耳朵,“不是怕一个人待着?”“天都快亮了,怕什么,而且你在生病,我得照顾你呀。”从未照顾过人的唐小姐,主动担起责任。
傅程铭无声地笑,端详着她。
那双眼眸很亮,碎光里是真挚虔诚,身后光线昏昏沉沉,勾勒出她的身形。唐小姐手放他胳膊上,“热。"又试他的脖子,“还是热。”“怎么你发烧往全身蔓延呢。"她觉得稀奇古怪,有意和他探讨。他仍然不言语,静静地,看她动作间长发垂落,遮住微敞的衣襟。刚才,她的声音连同鼻息,一阵远一阵近,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地,悉数落在他颈边。
“你怎么不说话。”
………烧傻了是不是。”
她晃晃手,“你现在有三十八度吗?自己感觉一下。”傅程铭不说话。
“给你叫个救护车?”
他笑着,握住女孩子的手,凑近唇边吻着,“我又不是纸做的,不可能一烧就没了。”
呼吸是烫的,唐小姐一怔,“怕你烧得失语了。”“那倒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