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无形的压力在破败的殿宇中弥漫。
萧承烨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锁在苏明棠的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辨,似有怒火,又似有探究,更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素望卿站在一旁,垂着眼帘,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冷笑。
她看得分明。
这位传闻中被陛下厌弃、日夜折磨的前朝废后,与陛下之间的纠葛,远非旁人所想的那般简单。
哪里是什么单方面的憎恶与施虐。
分明是两块被命运狠狠摔碎的琉璃,尖锐的棱角互相刺着,血淋淋地纠缠,谁也不肯先放手,谁也不肯先示弱。
因为在乎,所以倔强。
因为那点可笑的骄傲,所以在对方面前,宁可遍体鳞伤,也不愿轻易低头。
苏明棠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冻结。
她缓缓屈膝,朝着萧承烨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奴婢叩拜大礼,额头触及冰凉的地面。
“奴婢苏明棠,叩见陛下。”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却比方才更多了几分刻意压抑的卑微。
“奴婢恳请陛下开恩,将玉兰留在奴婢身边。”
素望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适时地柔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自责与体贴:
“陛下,都怪臣妾不好。”
“臣妾只想着玉兰做的糕点合口味,却未曾想过,苏姐姐与玉兰妹妹这般主仆情深。”
她顿了顿,声音越发显得无辜:“早知如此,臣妾断然不会因为一己的口腹之欲,便要拆散她们。”
“是臣妾的不是,还请陛下莫要因此迁怒苏姐姐。”
这话听着是在为苏明棠求情,实则字字句句都在火上浇油,暗示苏明棠与一个宫女“情深”,而将皇帝置于何地?
萧承烨的脸色,果然又阴沉了几分。
他冷冷地瞥了素望卿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怒意:“她算你哪门子的姐姐?”
“一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宫女,仗着昔日几分微末的恩情,便敢在宫中兴风作浪,如今被囚禁在这破殿之中,依旧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姐姐?”他嗤笑一声,目光如刀子般刮过苏明棠依旧伏在地上的背脊,“她也配!”
苏明棠的心,随着他每一个字落下,便往下沉一分。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尝到血腥味。
玉兰的安危,此刻全系于萧承烨的一念之间。
她不敢抬头,不敢反驳,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夹杂着羞辱的怒火。
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绝望:又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这“背主”的帽子,他到底要给她扣到什么时候?
当年苏家满门覆灭,她被冠以叛臣之女的身份,若非伏身于太后,她早已是一捧黄土。
他若真恨她入骨,大可以直接赐她一死,一了百了,何必如此日日折磨,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用言语和冷暴力将她的尊严一点点碾碎?
素望卿被萧承烨这般不留情面地一怼,面上却丝毫不见恼怒,反而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了然。
她盈盈一笑,柔声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糊涂了。”
“臣妾也是听信了宫中一些不知所谓的谣言,竟险些误把……误把这苏明棠,当成了陛下心中尚有几分挂念的……爱妾呢。”
这“爱妾”二字,她说得极轻,却又带着一股子刻意的强调,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萧承烨的目光,倏然转向苏明棠。
他看着她卑微伏地的姿态,看着她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的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他薄唇微启,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却是对着素望卿说的:“你,才是朕的爱妾。”
这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扎进了苏明棠的心口。
她猛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
罢了,罢了。
她只希望萧承烨能看在她此刻卑微乞求的份上,早些答应留下玉兰,然后带着他的“爱妾”,快些从这令她窒息的地方离开。
素望卿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动人,眼波流转间,尽是得色。
她娇声道:“既然陛下如此说,那玉兰这丫头,臣妾今日便带回宫中好好调教一番,免得她日后再冲撞了贵人。”
说着,她便作势要扬声,唤候在殿门外的宫人进来。
“且慢!”
苏明棠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然而,阻止素望卿的,并非只有她。
萧承烨低沉的声音,几乎与她同时响起:“等等。”
素望卿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看向萧承烨。
萧承烨的视线,依旧落在苏明棠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朕的话,还没说完。”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刻骨的寒意:“这奴婢,方才不是说有话要对朕说么?”
“朕倒是想听听,除了求朕留下那个丫头,她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