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缓了脚步,不露任何意味:“慢些吧。”
姜芾望着他宽厚的背,思绪万千。
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哪怕是自己做错了,也要尽快认错,有些事若不说,留在那反倒是个痂。
“夫君。”她在后头唤他,声音很弱,“昨夜我不是有意的,我都等你到寅时了,可还是不知怎的睡了过去。”
凌晏池步履微顿。
他的眉目被雨水濯得清润,终于清清淡淡对她道了句:“我昨夜有事,这段时日公务繁忙,你既嫁到了凌家,往后安分于后宅便可。”
一句话,他自认将这段毫无情分的姻缘斩得泾渭分明,他会让她享凌家的富贵,却不会与她有什么情意,更不希望她去给他惹事生非。
姜芾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她觉得,因为她的道歉,夫君原谅了她。
纵使他如今对她没什么感情,可她不怕。
日久天长总能变好的。
“我知道了。”
凌家祠堂来了很多嫡系宗亲,这些人看姜芾都没什么好脸色。
姜芾不认识他们,也不敢冒昧上前喊人,一直跟在凌晏池后头,他点香,她便点香,他跪拜,她也跪拜。
焚香跪拜后,便是开族谱添名。
姜芾终于上了凌家的族谱,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
她有些开心,只是望着他,便很开心。
要是他再与她多说两句话就好了。
她随凌晏池走出祠堂,远处有两个丫鬟打着伞走来:“大爷,少夫人,夫人在存雅堂等候多时了。”
新妇进门第一日便要给公爹婆母及长辈敬茶,这是素来的规矩。存雅堂那边等得有些急了,难免觉得姜家一个破落户,女儿刚进门倒摆起架子来了。
凌晏池对秦氏向来淡漠,若是父亲在,他必得去一趟,父亲不在他是见也不想见的,更何况他心系周濛初的案子,更不可能在家多呆。
可按规矩,姜芾是要去的。
他在垂花门处与她分别,“我有要事在身,你跟着她们去存雅堂。”
姜芾点点头,再三踌躇之下,喊道:“夫君,那你早些回来。”
凌晏池不予理会,径直而去。
雨水纷扬,姜芾鞋袜都湿了,万幸裙摆长,旁人瞧不出失态。
那两个丫鬟对她狼狈窘迫的样子视若无睹,“少夫人,快些吧,夫人怕是等急了。”
姜芾拖着湿重的裙摆走了大半个院子,终于到了存雅堂。甫一进来,地龙烧的旺,炉中燃着香,她浑身都舒适了不少。
里头坐满了人,个个锦衣华服,珠翠环绕,她数了数,应是有三位主子,
正座上的是国公夫人秦氏,左侧坐着的样貌娇艳的女子是四娘子凌可清,右侧坐着抱孩子的年轻妇人应是二爷凌明珈的夫人阮氏。
凌晏池执意不娶亲,听闻定国公拿他无法子,便也随他去了。可全家不能陪他一个人耗,秦氏便早早替亲生儿子张罗婚事,如今孙子都一岁了。
她在姜家时姨母同她讲过凌家的人际,她如今一对,应是不会有错。
“见过母亲。”她朝秦氏福了福身。
阮氏与凌四娘算是小辈,她不需要向她们见礼,只需拜见秦氏这个名义上的婆母便够了。
“母亲,允哥儿这几日不肯喝奶水,都换了三个乳娘了。”阮氏像是没瞧见她似的,抱着孩子往秦氏身旁靠。
秦氏只顾逗着白胖的孙子,“允哥儿如今可以吃些细腻的米糊了,吩咐你们清涛院的婆子,米糊要拿牛乳熬制,马虎不得。”
凌可清也凑了过来,“不如将小侄子抱去我房中,我房中有好多好吃的。”
“你只顾自己吃吧。”秦氏数落她,“他哪里能吃你那些东西。你看你,都要胖成个球了,就知道吃。”
凌可清捂脸恼道:“母亲,你就在外人跟前这般数落我吧!”
外人两个字晃晃刺入姜芾耳中。
她的腿都要麻得没有知觉了。
她看清了,她们是故意刁难她。
凌四娘提了一嘴,秦氏这才装模作样朝她看过来,“老大媳妇来了,怎么站在那不上前来啊,你瞧我,我都没看到。”
她待凌晏池算不上亲厚,可她也知她生的老二就不是个读书的料,世子的爵位本也就落不到他头上。
老大虽不是她生的,但他十七岁高中探花,如今官至大理寺少卿,是家中最有出息的孩子。本还盼着他娶个高门贵女再涨一涨凌家门楣,也好让她这个做主母的面上生光,可偏偏娶的是个落魄八品小官家的女儿。
虽是圣上赐婚,可被人耻笑的却是她凌家。
她越想越气,看姜芾哪里都不顺眼,正好摆摆婆母的架子给她个下马威。
下人奉上一盏热茶,这是示意姜芾去给秦氏敬茶。
姜芾欠身接过,上前几步,垂下身:“母亲请用茶。”
秦氏还在逗孙子,并未接茶。
茶水滚烫,姜芾有些拿不住,手心像捧着一团火。
“母亲请用茶。”她蹙着眉,又拔高声色。
秦氏掀了掀眼皮,才唤阮氏来抱孩子,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姜芾如蒙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