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暗室。
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
慕容宇在黑暗中再次睁眼的时候,感到一种蚀骨的寒意。
黑暗中,听觉和嗅觉都变得尤为敏感。
空气中有潮湿的霉味,角落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老鼠穿过。
慕容宇觉得手脚很沉,腰腹处被勒得很紧。
他吃力地晃动了一下身子,黑暗的空间内立刻回响起铁链摩擦的声音。
慕容宇喘气咳嗽的声音也被四壁放大。
他被人关起来了。
慕容宇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愤怒。
他是九五之尊,竟然有人敢如此对他,简直是九族十族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再下一瞬,他回想起了昏迷前的场面。
二皇兄慕容霁回来了,面目全非地在外面蛰伏多年,带着一帮假僧人在宫里大开杀戒
慕容宇打了个冷颤。
如果是慕容霁把他抓起来,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诛九族的刑罚在慕容霁身上用不上。
慕容宇又想到太后和皇后是那么信任慈光寺的和尚,被慕容霁耍得团团转。
他暗骂杜家的女人真是蠢。
蠢到引狼入室。
愤怒之后是恐惧。
他不喜欢一个人待在黑的地方。
乾阳殿平日里,夜间一直会留着一盏不熄的灯火。
而且身边要有人守着,他睡觉的时候才会安心。
王内侍之所以能这般受重用,有一点原因就是他守夜守得好。
慕容宇夜里叫一句,他随时都能到。
因此,慕容宇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一个人在黑暗中的感受了。
小时候,他被抚养在太后膝下,也就是当时德妃的宫中。
德妃对他并不亲和,他屋里伺候的人也不多。
他幼时也有顽皮犯错的时候,德妃便会罚他。
他是寄养在她膝下的皇子,就算再不受宠,身体皮肉上也不能有损伤,否则会被人说她虐待皇嗣。
德妃便让人把他的眼睛蒙上,塞住他的耳朵,然后束上他的双手。
让他这样躺一整夜。
若换成不太敏感的孩子,也许不觉得什么,还能香香甜甜地睡一觉。
可慕容宇幼时便很敏感,被蒙上眼睛塞住耳朵的时候会很慌乱。
他害怕自己一个人被遗忘在黑暗中,所有人都悄悄离开。
就像现在。
周围很静。
慕容宇迫切地希望有别人能出现,哪怕是慕容霁也行。
呼——
一阵气流穿过。
他听见砖石摩擦的声音,还有细微的脚步声。
侧方出现了光亮。
借着这点光,慕容宇这才看见右侧方有台阶。
台阶上映出一个被拉长的影子,随着火光摇摆。
火光越来越亮。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只手修长的手提着油灯,将油灯挂在了石壁上。
暗室内亮了很多,很多东西都可以看清楚了。
形销骨立的慕容宇被绑在一根木柱子上,四肢都带着锁链。
生锈的铁链,长了青苔的墙壁,窜走的老鼠,地上的血……还有提油灯的那个人。
慕容宇看见郝仁的那一瞬间,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你、怎么会是你?!”
慕容宇方才看见人影的时候,脑中掠过了很多猜想。
他本来猜是慕容霁,可是看那瘦长的影子就知道不是。
他猜想是不是哪个要造反的将领,是不是哪个有狼子野心的重臣,是不是哪个意图篡位的宗亲……
他眼前甚至闪过了老七慕容循的脸和张太傅那苍老的面容。
独独就是没有想过会是郝仁。
那个出身岭南乡野,全靠他提拔才能在京中立稳脚跟的郝仁!
“竟然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奸人谋害朕!”
“是谁指使你的?许诺你何等好处?”
“你送朕出去,及时回头,朕还可赦你九族不死,若不然,朕便要你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郝仁面容平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出现了诡异又讥讽的笑。
那是慕容宇从未在郝仁脸上见过的表情,那笑中带着寒霜与强烈的恨意。
“死无葬身之地?皇上如今困在这暗室之中,生死系于我手,如何下旨?”
郝仁慢条斯理地从墙上取下一根很长的针。
他走到慕容宇面前,把长针的尖端扎进慕容宇的皮肉,一点点向下探。
“啊——”慕容宇痛得叫出声。
郝仁的手很稳,还在往下扎。
他动作优雅矜持,做什么都像泡茶写字一样漂亮。
慕容宇额头冒出一层虚汗,脸色惨白地喊道:
“你这等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禽兽不如。朕乃真龙天子,就算魂归九泉,也断然不会放过你!”
“你这等小人必遭报应!”
郝仁听了这话,忽然笑起来,笑得很大声:
“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背信弃义,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