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遗被围在中庭东侧的花圃边，他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立领外衣，站姿端正，仿佛来赴一场迟到的舞会。
几名全副武装的巡逻员将他团团围住，红色激光锁定器在他肩头晃动，一触即发。
“过了凌晨，我会跟你们走，但是现在可以让我独自静静吗？”
柳遗的声音轻柔，像夜风吹过枯枝，轻得近乎听不清。
可就是这样一句没有反抗的请求，却让几名巡逻队员的动作顿了一下。
苏念念站在不远处，目光凝住了。
他并没有像烈焱那样咆哮、也没有像鹿族少爷那样倨傲不屑，只是站着，一如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那样，从容、克制、温柔得仿佛与这末世毫不相干。
队员们迟疑地互相看了看，终究没有立刻动手。
苏念念缓缓靠近，站到了他们之间。她举起手中的巡逻识别器，亮出编号，“D13区巡逻员苏念念，请将该目标暂时交由我看管。”
反正她家里都那么多人也，也不缺这一个，能捞一个活人是一个吧。
“抱歉，这不合规。”其中一人提醒。
“我知道。”她神情如铁，“可你们手上这张清单上，是不是只有‘未绑定雌性伴侣’的成年雄性？而我现在，愿意认领他，至少在今晚十二点前。”
话音一落，柳遗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清冷的眸子泛着一点水光。
“你不该这样做。”他低声道，“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苏念念扭头望向他，眼神冰冷中带着说不清的东西，“蛇族的天之骄子，不是很会讨雌性欢心吗？”
他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睫。
“我试过了。”他低声说，“我看遍你喜怒时的表情，试图用我的主动、用我父亲教我的方式靠近你，可我……失败了。”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从容、有修养，像父亲说的那样，‘雌性喜欢能给她们安心感的雄性’，可你还是厌恶我到悄悄离开。”
他说着眼神茫然，“我用尽全力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苏念念一愣，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我本想着，如果做不到让你喜欢，至少可以走。但我发现，我走不了。”他伸出手，缓慢地在空气中比出一个方向，“基地出口的授权系统已将我列为未配对人员，我的身份权限被冻结。外头巡逻队连一只野狗都不放出去，更别说我了。”
“我回不去蛇族。”他说到这，语气颤了颤，“我已经来了，‘任务失败’会被视为污点。如果可以，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等兽化期到来，可能我连这样一点点的体面都没有了。
他站直身体，眼神却比风中落叶还摇摇欲坠。
苏念念的眉头紧紧蹙起，胸腔里仿佛有股沉重的气息堆积了太久，忽然之间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她第一个抓捕的雄性，因为被雌性抛弃提前兽化，然后被放逐到了兽化区。
不，不是他一个，还有好多。他们被病毒彻底吞噬，眼白外翻、四肢扭曲，如今恐怕早就化作了白骨累累。
“我不让你一个人待着。”苏念念忽然开口，声音坚定得像一块钉入废土的铁桩。
柳遗怔了怔，慢慢抬起头。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跟我走。”她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并不算重，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决意。
“苏上校……”
“闭嘴。”她低声打断他，眼中是罕见的怒意，“你说你走不了，对吧？好，那我带你走。你说你失败了，好，那我让你有地方可待。”
“你不甘心也得认，别说什么‘不值得’，活人从来就值得。你不是礼物，不是任务，也不是被清除名单上的一串编号。”她目光灼灼，“你是我救下的一个人，仅此而已，明白了吗？”
柳遗睁大眼，喉头轻颤，眼底那点水光几乎被逼得溢出来。
苏念念一句话落下，拽着柳遗的手一用力，居然直接将人扛了起来。
是的，毫不留情地像拎着巡逻背包一样，单肩把那个穿着白色立领外衣、姿态高贵清冷的蛇族贵公子扛在肩头，动作干脆利落得惊人。
柳遗愣住了，连挣扎都忘了。白衣在她肩头垂下来，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隐隐的金属和火药味，还有一点点军干粮的香气。
“你……你做什么……”他终于找回声音，声线发虚。
“把你带回家，怎么，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被人一枪撂倒？”苏念念一边快步往基地住宅区走，一边冷冷地回头，“别挣扎，我可没心情顾着你的贵族仪态。”
“……不是。”他轻声说，“我只是……第一次被人扛着走。”
“以后你会习惯的。”她语气不带一丝起伏，“你不想活，那我偏让你活得好好的。”
基地通道灯光明灭，周围人群见她扛着个雄性走过纷纷避让，更多人则是瞠目结舌——
“那是蛇族的……柳遗？”
“她扛的是柳遗？”
“我靠，这女的也太猛了……”
苏念念丝毫不理这些流言蜚语，径直推开D-13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