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珠不信。
“我曾看过一场文比……”想到林宝珠可能不知文比为何,顾时顿了下解释道:“文比便是桃花镇所有书院学馆优秀学子的一场比试。”
大越如今的皇帝年少登基,为制衡世家对朝廷政权的掌控,从登基之初便一直大力提拔寒门学子。为培养出更多人才进入朝堂,甚至每年从国库拨款到各个乡镇的书院学馆。
但僧多肉少,想做到雨露均沾显然不可能。
于是便有了这文比一说。
比试由县令举办,凡是符合政策的学馆都可以参加,得第一者,便可拿到下一年朝廷拨下来的银两。林宝珠问:“鹿远书院没赢?”
顾时:“赢了。”
林宝珠想捂脸:……所以你为啥不去鹿远书院?
林宝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心想让儿子进入教学资质最好的学校,偏这儿子是个叛逆的……
顾时轻咳一声:“我旁观全场,发现不论是鹿远书院的学子,或是旁的,都在刻意迎合县令的喜好侃侃而谈,只有一所名为弘远学馆的学子不与之为伍。”
“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若为达目的,只知溜须拍马,行投机取巧之法,趋炎附势于他,这种书院不去也罢。”
林宝珠一时哑然,她见过顾时为报复顾家人伪造遗书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对来寻他麻烦的顾大财更是毫不手软的设下陷阱,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正直古板的。
这不自相矛盾吗?
仔细一想又能理解,若非还有正直的一面,在看到她担心四哥时,他也不会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去帮忙打点,明明那笔钱对他来说很重要………
其实林宝珠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在她看来,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说点好话就可以达到目的,改变现状何乐而不为?
投机取巧并非不可行,只是心里要有一个尺。
心中有尺,行为有度,偏世人都有贪欲,这个度恰恰是最难把握的。
不过这些话她自是不会同顾时说,免得带坏了一个良善正直的少年。
“那我们去你说的弘远学馆看看?”
说再多没用,要念书的是顾时,她若是不顾他的意愿非要他去鹿远书院,还得担心他会不会不好好学。十五岁的少年,最是容易叛逆了。
鹿远书院名声大,哪怕家里没有人读书的百姓都能说上一二。
对于弘远学馆,两人愣是问了一路都没问到它所在的位置,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说过,有一两个听过的也是一问三不知。
林宝珠心中不免又生起换一家书院的想法:“你啥时候去看的文比,会不会已经倒闭了?”顾时其实也有这个猜测,视线瞥到前方一间熟悉的铺子,他步子微顿:“你在这等我一下。”林宝珠就见他进了一间名为“清逸斋”的书铺。
半盏茶的时间,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留着一撮山羊胡的男子同他一道走出来。
顾时扭头看了她一眼,男子因他的动作也跟着朝她的方向看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男子笑着拍了拍顾时的肩,最后顾时朝男子拱手告辞。
林宝珠在心里给两人配音。
内容估计就是男子问“那是你何人?”
顾时会怎么回答?妻子?娘子?内子?媳妇儿?婆娘?
林宝珠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回过神才发现顾时正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
“问到了吗?”林宝珠心心虚的撇开头。
顾时收回视线,点头:“恩,走吧。”
两人一路往镇西行去,穿过闹市,越走越是僻静,所见到的屋舍也越来越破。
若带路的是其他人而不是顾时,林宝珠断然不敢跟着走。
约莫行了一炷香时间,顾时在一棵歪脖子树前停下。
林宝珠没认出树的品种,倒是看到了挂在树上的一个缺了个角的木牌,上书“弘远学馆”四个字。林宝珠望向顾时,眼中满是疑问。这就是你看中的书院?
顾时:说实话,他也很惊讶。
两人站在树下久久不语。
恰这时,旁边院子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两人同时看去,出来的是个身着灰扑扑道袍,长相清秀的少年。
咋?这还是个道观不成?
少年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最后定在林宝珠身上,颇为意外:“是你啊。”
林宝珠和顾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笑道:“之前我丢了荷包,被人当做吃霸王餐的宵小,是你娘捡到并将之归还,我才能及时把钱付了解除误会。”
想起这段经历,少年脸上闪过惆怅,很快又消失不见,朝两人拱手:“还未做自我介绍,我叫杜明然。”
他这么一说,林宝珠想起来了,心中无不尴尬心虚,顾时不知内里,倒是坦荡自然。
“顾时。”他朝少年回以一礼:“这位是我娘子。”
杜明然诧异林宝珠居然已经成亲了,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似觉太过失礼又忙收回视线:“你们来这里是?”
顾时将来意说了。
杜明然神色复杂道:“先生在里面,我带你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