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营房内。
油灯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将李同知的身影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他几次走到窗前张望,指甲在窗棂上抠出深深痕迹。
不一会,管事浑身湿透地走进来。
李同知腾的从太师椅上站起:“都安排进去了吗?”
“都,都进去了。”管事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大人,真要这么做吗,万-一…”
“没有万一!“李同知厉声打断他,眼中闪过狠厉:“富贵险中求,再说有秦四公子在,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们头上!“
管事心里打鼓,还想说什么,一个衙役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李同知斥道:“谁不好了,你才不好了。”
“不,不是。”衙役呼哧带喘的比划道:“那个,贺大人派人来说要召见一个叫林守纪的役丁。”李同知眉心一跳:“贺大人?布政使贺大人?”
“对,来人拿了贺大人的腰牌。”
“人呢,在哪?”李同知这下也不淡定了。
布政使总理税粮只是陛下任命的临时职责,贺怀章在朝中还任户部右侍郎,从二品。
官大一级压死人,别说他一个正五品的同知,就是知府见了都得下跪迎接。
“他们往矿场去了,我,我们没敢拦。”
砰,李同知后退一步,带翻了太师椅,想到什么,忙对吓得跟筛子似直抖的管事吩咐了一句,见后者跟丢了魂似的站在原地不动,气得一脚踹过去:“不想死就快去,若是晚……”
管事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往外头跑去。
李同知这才正了正衣襟冲报信衙役道:“带路。”
“矿场这么大,你们怎么找,还是等他们把人带过来吧。”文竹一手扯着松垮的裤腰,欲哭无泪的冲前面两人大吼。
方才他落后了点,那姓顾的小子突然折返回去二话不说把他腰牌抢了。
抢就抢吧,做甚要把他的裤腰带扯断。
太暴力了!呜呜呜!
可惜此时谁也顾不上他。
林宝珠循着泥地上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车辙印小跑着往前,顾时始终落后她半步,手中火把在风雨中摇曳不定,映照出两人凝重的面容。
“这里!“顾时突然拽住林宝珠的手腕,火把照亮前方一一个被山石完全掩埋的矿洞口,几根断裂的支撑木横七竖八地插在乱石堆中。
林宝珠双腿一软,踉跄着往矿洞口去:“四哥....“
“且慢。”李同知带着几个衙役匆匆赶到,将三人围了起来,他官袍下摆沾满泥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处洞口方才被雨水冲塌了,还没来得及清理。危险得很,可靠近不得。“
文竹吃了一惊,提着裤子连连后退:“啥,塌了?”
“是啊,要不三位先同本官去营房避避雨……”李同知说话的同时,暗暗打量狼狈不堪的三人。一个穿着尚可但一看就没什么城府,另外两个……全身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真是贺大人的人,莫不是冒充的?
想到这个可能,李同知眯了眯眼,眼中闪过狠戾。
顾时背脊紧绷,不着痕迹的上前半步将林宝珠护在身后:“不必了,贺大人等着见林守纪,劳烦大人安排个人把他带来。”
说着他掏出腰牌递过去。
李同知接过腰牌,借着火光看清上面的纹饰,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文竹察觉到气氛不对,忙不迭开口:“对啊,赶紧的,别让我家大人久等。”
李同知朝暗处打了个手势,脸上带笑,试探着问:“不知贺大人为何要见这个姓林的役丁。”文竹翻了个白眼:“无可奉告。”
李同知表情有瞬间的扭曲,强笑道:“那这事是不是要知会一下秦四公子?”
“哎,跟你要个人咋那么费劲。”文竹不耐烦道:“难道要我家大人亲自到场你才肯放人?”宰相门前三品官,文竹越是这般,李同知反而越发不敢怠慢,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这边两人交锋的空隙,顾时正拧眉观察坍塌的乱石堆。
林宝珠说听到了爆破声……但,这里并无火药炸毁痕迹。
正欲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什么,顾时眸子一暗,握着林宝珠的手无意识收紧。
察觉到他的异常,林宝珠的心跟着提起,张口欲问。
“幺妹?”一道迟疑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响起:“你怎么来…”
林宝珠猛的转身,只见林四郎站在不远处,眼睛瞪得溜圆。
他全身脏污,瘦了些,整个人瞧着疲惫不堪,但好在并无受伤。
“四哥!“林宝珠几乎是扑了过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太好了!“
林四郎被她撞得后退半步,又是惊喜又是困惑:“我能有什么事?不过…”
他压低声音道:“二柱前日受了伤,我就央王哥把我的差事换给他了。”
他口中的王哥便是收了顾时钱的那位。
为了替他打点,幺妹和妹夫肯定费了不少心思,他却把好差事让出去,林四郎有点不敢看林宝珠的眼睛。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林宝珠心里的大石放下,这会才有心思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