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明珏调动为数不多的灵力,以抵御春夜的寒冷。
他远远地立于荷花池边的水榭中,盯着醉心亭中一抹昏暗微光,眸色渐渐晦暗。
能凭一己之力压下浮荒六部蠢蠢欲动的反抗之心,月见荷绝非等闲之辈。
晨间短暂交手,他已察觉到她的修为绝不在他之下,但他又想不明白,为何这人甚至连御寒的术法都不愿意使,反而会像个凡人一样,披着大氅来抵御春夜寒风。
并且,甚至比凡人要更畏寒冷。
也不知道这缚灵锁中究竟施加了什么独门秘法,他研究了一下午都没能挣脱分毫。
脚边的金羽仙鹤也陪了他一下午,许是有些困了,脑袋缩进翅膀下,静静地趴在他脚边。
他弯腰正欲抱起金羽仙鹤,脚边蓦然出现一道阴影。
“夜深了,霁道君怎会出现在此?”
昭岁隔着老远便察觉到霁明珏的视线,但月见荷此时已在醉心亭中睡下,她不敢贸然叫醒,便选择自行来问话。
霁明珏随口敷衍道:“睡不着,随便走走。”
昭岁知道霁明珏这是在敷衍他,但她只是大小姐身边的侍官,无权过问大小姐与他之间的事情,只说道:“青霜台近日事务繁忙,若有怠慢之处,还请霁道君见谅。”
霁明珏颔首致意,又问道:“月见荷现在何处?”
昭岁微愣一下,还是告诉他此刻大小姐已经在醉心亭中睡下了。
又问道:“霁道君可是找大小姐有事?”
霁明珏扯了扯嘴角,如果可以的话,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有夜风吹过,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惊得他身躯一颤。
昭岁疑惑看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平息脑中产生的酥麻痒意,说道:“不知可否劳烦昭岁侍官替我在我荷苑中重新收拾出一间房来?”
他可一点也不想和月见荷同宿同寝。
昭岁先是有些讶然,随后又仿佛明白了什么,解释道:“荷苑里那间房本就是为霁道君准备的,大小姐平日并不睡在荷苑中。”
“那她睡在哪里?”
昭岁指了指荷花池中的醉心亭:“大小姐平日呆在醉心亭中,若霁道君有事可往荷花池中寻她。”
听闻昭岁此言,霁明珏心中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但他还是问道:“荷苑之中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他并不想回到昨夜那个让他遭受屈辱的房间中。
昭岁轻轻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小姐指令只给霁明珏一间房间,她也不敢擅自替大小姐做主。
算了。
霁明珏抱起金羽仙鹤转身就走。
昭岁瞥见霁明珏怀中金羽仙鹤,轻声开口道:“灵官大人看起来很喜欢霁道君呢。”
“灵官?”霁明珏的神色中有些许困惑,“你为何叫它灵官大人?”
“霁道君日后便会明白。”
察觉到亭中暖阵的灵石快要消耗殆尽,昭岁匆匆丢下一句话后便往醉心亭中走去。
霁明珏看着怀中仙鹤,喃喃摇头。
真是奇怪。
青霜台中的人和物,都很奇怪。
·
荷苑内,霁明珏用术法修补好晨间因打斗而破损的木门,环视着房内陈设,总觉得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的潮湿气息。
他将金羽仙鹤轻轻放在地上,随后施展除尘术将房内设施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
但还不够,他目光落在房中的铜镜之中,此刻铜镜中的他衣冠整洁,出尘不染,但昨夜……
昨夜却是……
霁明珏闭眼,将铜镜翻转,往脑中丢进一个忘忧咒试图忘记昨夜的遭受的一切。
随后又对门窗进行了加固,还顺手在房间内部布下了数个禁制,就算不能阻止月见荷踏入这房间,禁制被触动后也能瞬间将他叫醒。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躺到床塌上,准备和衣而睡。
只是闭眼半宿仍没有丝毫睡意,索性爬起身来,准备引天地灵气入体修行片刻。
但他引气半天,却没有丝毫灵力入体。
他蓦地睁开双眼,心中警觉,一丝异样感从脊背处缓缓爬升到心口。
这个房间内,被人设下了隔绝灵力的阵法。
·
醉心亭中,月见荷并没有睡着,她睁着双眼,冷冰冰的盯着池中荷花。
“昭岁,荷花少了一朵。”
昭岁捧着茶杯的手一抖,忙道:“大小姐,可要我再去人间寻佛子一趟?”
月见荷摆摆手,神色变得厌倦:“不必了。”
昭岁有些担忧:“但此阵关乎……”
“命数如此,再寻佛子也是无用。”
话虽如此,她的眼中却并没有惋惜,只有无尽的冷漠。
百年前,青霜台政变,六厄山脉中关押的妖鬼一夜暴乱,不知这事为何牵扯到了人间佛子。
那名慈眉善目的白衣佛子来到青霜台,在青霜台中种满荷花以交换照世明灯回归禅院。
临行前,这名普渡众生无数的佛子却丢下一言:
“荷花凋尽,命数终了。”
但她并不在意,秃驴的话从来都信不得,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