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老韩家老二可不咋地,吃喝嫖赌啥都干,在县城宝局、妓院,那都是挂了号的,你要是把老七嫁过去,那不是害她一辈子么?”
他的四姨太也躺在他身边,拿过烟枪,凑在烟灯上点燃,抽上一口,眯起眼静静享受。
“你这娘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老韩家那么大的家业,将来归谁,还不是都得给老二?说真的,要不是贪图老韩家的家业,我真想把老七……你这肚皮也是不争气,要是能再给我生俩闺女,我保给陈六子,不又多了一个顶门立户的好女婿?”
“得了吧老爷,当你女婿……还不如说是给你扛活的长工,我可听说了,现在北边闹得厉害,说是搞什么农会,要分田分地呢!”
“甭管他,小泥鳅翻不起什么大浪!”周老爷叼着烟枪沉思良久,“也是该多买些枪啊炮啥的,看家护院了。”
“从老韩家手里买?”
“拉倒吧,咱自己家有钱有势,哪显着他了?等过阵子我去趟城里,找找我三哥,让他帮忙买点冒烟的家伙,眼下这时局……明年啥样还说不定呢!”
“啥样不也是种地的命?”四姨太抿嘴一笑,凑到他身上,吐出一口烟,咯咯娇笑,“老爷你今天瞅见韩景元的大老婆没?我们俩谁好看?”
“你好看,都是你好看!”周老爷扔了烟枪,嗷地一声扑了上去。
气温渐渐回升,路面的积雪也轧实成了,王世财坐在马车上,后边跟着三队的队员们,拉着前阵子消灭的三十多个土匪的“人头”,去县城领奖。
按照县里的先前颁布的规矩,老百姓奋勇杀贼,砍下土匪人头,验明正身后,就可以获得十块到两百块不等的大洋奖励!
“一颗人头十块大洋,车上这么多……我算算能得多少钱……”
栓柱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后边,摆着手指头算不明白。
陈禹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到了县城,王世财找到二老爷,和他把实情说了,二老爷瞅瞅车上的人头,一摆手,让他把车赶进县衙院里。
陈禹趁机转悠到破庙前,庙门口早就堆了厚厚的积雪,只有鸟雀老鼠的脚印,想必很久都没人来过了。
“不知道赵先生他们现在咋样了……”
陈禹怅然若失,装模作样解开裤腰带放了点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这家了!”
他悄悄找到崔家裁缝铺,往里边扫了一眼,铺子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他皱皱眉,不在?
“小伙子你要买点啥?”
一个中年妇女突兀站出来,吓了他一跳,陈禹憨憨一笑,“随,随便看看。”
“你是要缝补衣服啊还是要订做衣服?我们这都有,你瞅瞅这布料,都是上好的细布料子,阴丹士林,从青岛运过来的……”
像所有精明的买卖人一样,中年妇女嘴皮子溜得很,噼里啪啦一顿连珠炮,陈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下了台阶刚要走,却见裁缝铺里闪过一道倩影。
虽然只是一个侧身,但也足够把陈禹的眼珠子吸过去了!
看这丫头的身材……
倒是不赖,就是瘦了点,乍看侧脸,白皙的额头微微泛着光,细长的眉毛弯弯如柳叶,长长的睫毛如屈起的细羽,像工笔画里用淡墨勾勒的弧线。
鼻梁不高不低,樱唇不涂而红,略微有些尖的下巴给脸型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长长的头发简单扎成一条辫子垂在脑后,此时正低着头,在翻找着什么。
“这死丫头,你又翻箱倒柜干啥啊!”
中年妇女瞟了崔玉兰一眼,“没看着来客人了吗?连句话也不会说,趁早嫁出去,别一天天的浪费米面!”
崔玉兰并未反驳,只是轻轻一笑,拿了一团棉线,匆匆走进里屋,中年妇女气得哼哼两声,甩了两下卖不动的“进口”棉布,“这老外国六的玩意,都特么隔路……”
见陈禹还没走,她立刻满脸堆笑,“眼瞅着过年了,不置办一件新衣服啊?”
陈禹连连摆手,逃之夭夭!
县衙里也清点得差不多了,一共三十四颗人头,包括县衙海捕通缉的土匪头子独眼龙在内,总共给了四百块大洋!
“管家来前儿可是说好了,这三百块交账房,剩下的一百块,咱们三队每人十块!”
王世财撇了下嘴,“六子功劳最大,给二十块!”
当着众人的面,他把大洋掏出来,分给众人,狗剩、栓柱等攥着明晃晃的大洋,一个个乐不可支,陈禹也从王世财手里接过自己那二十块,掂了掂,随手揣进口袋。
“你干啥去啊,等会就往回走了!”
见他奔南大街走过去,王世财扯脖子喊了两声,陈禹头也没回,“有事!”
“六子那是去看他媳妇去了!”
“他媳妇?哪家的?”
“就听说是在县里,我也不知道是哪家。”
“你不知道你胡咧咧啥!”
回到裁缝铺,那名中年妇女已经不在了,陈禹凑上前,咳嗽一声,“有人没,买布料!”
这回出现在柜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崔玉兰,她抬起头,看看眼前帅气的小伙子,蓦然俏脸一红,低下头,“你要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