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把媳妇抱下马背,看着眼前寒风中萧索的坟茔,崔玉兰触动心怀,也学着陈禹的样子跪在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这是?”
磕完头后,她看到坟头上立着的一块小石头,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问道。
“这是我那年刻的,你看,‘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这句话我知道……”
崔玉兰手抚着小小的石头,看看陈禹,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出欣许的光芒。
穷不怕,就怕自个堕了志气!
“爹,我是您儿媳妇,爹您放心,我和六哥一辈子好,给你们……咱们老陈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这么说行不?”
陈禹把媳妇扶起来,崔玉兰还忍不住问上一句。
“说得挺好,爹一定很高兴。”
陈禹苦涩一笑,将带来的黄纸点燃,瞅瞅埋藏金银珠宝的位置,这才安了心,又看了一眼坟头,苦涩叹了口气,扶着媳妇上了马。
风呼啦啦的卷起纸灰,与积雪混杂在一起,在茫茫雪地上留下一抹淡淡的黑色。
县城崔记裁缝铺到了。
崔玉兰探了下身子,陈禹便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搂住她的纤腰,将他从马背上抱下来。
呼!
双脚稳稳落在地面上,崔玉兰抬起头,看着自家裁缝铺已经发旧的招牌,轻轻摇摇头!
家里还是老样子。
“爹,娘……”
店里没人,崔玉兰皱皱眉,瞅了一眼正在拴马的丈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裁缝铺是前店后院的模式,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过了一个小小的花园,就来到崔家的正屋,父亲崔友田、母亲崔王氏、姐姐崔美兰和他男人李凤山、妹妹崔若兰,还有个弟弟崔福生都在。
“诶嘛,你咋回来了?”
看到一身红衣,拎着三盒六礼进门的女儿,崔王氏一脸疑惑。
“不,不是今天回门子吗?”
崔玉兰反倒有点蒙,反倒是崔若兰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接过她手里拎着的烟酒、猪肉、点心、喜饼等东西,放在桌子上。
“呦,还是瑞福祥的点心呢!”
她可不管那么多,扯开点心盒子,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你男人呢?”
崔王氏看了一眼被瑟瑟寒风冻得小脸通红的女儿,眉头一皱,问道。
“在外边拴马……”
说话间陈禹也进了屋,先给岳父岳母行了一礼,老两口瞅瞅这个农村女婿,耷拉着脸没个笑模样,“起来吧,六子坐,老婆子你看着炒俩菜吧,闺女回门子……”
“咋了这是?”
见一家人愁眉不展,陈禹问道。
“咋了你还能帮着解决啊!呆着你的得了!”
崔若兰白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浓浓的鄙视,陈禹皱皱眉,刚要说两句,崔玉兰急忙冲他摆摆手。
“县里说等会要来收什么剿匪捐,每人一块大洋,这不都发愁呢么!”
“这么贵!”
崔若兰继续翻着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可不贵咋的,你怕是连半块大洋都掏不出来吧!
净找这些穷姑爷!
崔王氏提起陈禹送来的那条猪肉,掂了掂分量,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
“娘,我们俩寻思着二妹两口子今天回门子,就顺道回家瞅瞅,我看他俩过得挺好,也就放心了……”
大姐崔美兰扯扯她男人李凤山的衣袖,使劲叽咕一下眼睛,李凤山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爹、娘,眼瞅着来到年了,我们家还有点年货没置办,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说着两人起身就往外走,连头都没回!
“着急忙慌的干啥?再坐会啊!”
“还干啥,你个傻不愣登的老爷们,等会人家来收捐税你给交啊!”
俩人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崔友田瞅瞅老婆孩子,再看看陈禹和崔玉兰小两口,沉沉叹了口气。
“我开糖果店那阵儿也是,天天有人上门,不是这个捐,就是那个税……”
崔大福撩起眼皮瞅瞅他,没吭气,抓起烟袋,一个劲的往里面压烟叶;崔王氏在后厨叮叮当当切着肉;崔若兰和小舅子崔福生争争抢抢吃着点心;屋子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气氛中。
陈禹尴尬挠挠脸,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穷姑爷进门,这他么一个个的是真不待见啊!
崔玉兰瞅瞅愁眉不展的父亲,悄悄捏捏口袋,昨天陈禹给她的那块大洋还在里面安静躺着呢!
要是……
砰砰砰!
突兀的敲门声吓得众人一激灵!
崔大福手一哆嗦,烟袋掉在地上,飞溅的火星崩得满地都是,他着急忙慌的去踩地上的火星,瞪了儿子春生一眼!
“别特码囔了,赶紧去看看谁来了!”
“除了收捐的还能有谁?”
福生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匆匆跑到店门口,马上就被几个穿着制服的黑狗子给推进门里!
“收捐的!”
一声喊,吓得崔友田腿肚子一哆嗦,急忙露出笑脸,弯着腰走到门口,“老总您辛苦,进来喝口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