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不知道，这会儿的魔法学院，依旧因为魔王入侵和她的失踪而陷入持续的混乱。
也不知道那个曾经耐心给她擦水、喂奶的女魔法师，此刻正趴在白塔的回廊下，哭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她只是开心地咂了咂嘴，将刚刚喝完的奶味从小小的舌尖上舔干净，发出一声满足的“嗯呀。”温池的水温被维持得刚刚好，软软的光从上方的火晶石中溢出，把水面映得一片暖融融的金橘色。她趴在水面，抱着一片浮木，小手和尾巴一起拍了拍水，溅出细细小小的波纹。
“噗噜噜”
一串泡泡从她嘴里冒出来，又被她一掌拍破。
她很开心。
在她短暂而混沌的生命认知里，只依稀记得一些潜意识。
爸爸出门，那就是去上班了。
她的小脑袋一点点点地歪过去，尾巴在水下轻轻一摆，小脸上是那种独属于孩子的认真思索。“咕噜噜。”
她吐了串泡泡，又转身翻了个圈，欢快地拍水。
她心情好，整池水都带着点微妙的亮光。
而边上两个留下照看的魔奴看得瞠目结舌。
“真漂亮。”
“她是不是在净化池水？”
“你看她身上……她那鳞片，是不是比昨晚亮？”
“人鱼还真是让人羡慕的物种。”
魔奴们凑得更近了些，有人还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试图去戳一下水面。
“喂喂喂，小东西，你很开心吗？”
“你还真戳啊？你不怕主人回来把你剁了？”
“嘶，不是……她现在不怕我们诶。”
而阿景此刻正仰着脸，好奇地看着靠近的他们。
她咬着一节小指，眼睛黑骏翳的圆圆的，像两颗水滴珠，嘴里发出软软的一声：“啊？”
魔奴们互看一眼，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可爱。”
“是啊，魔域里从未有过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你说……她再大点，就能听懂我们说话了？”
“我觉得她现在就有点反应了。”
几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脸色发白的魔奴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看见池边的几人便大喊：“快！快快快！主、主人回来了！”
温池瞬间安静。
“回……回来了？”
“他不是说要出门一天的吗？”
“你小声点！”那名魔奴捂着自己心口喘着气，脸色惨白，“他、他今天发好大一通脾气……体内魔气都快压不住了，刚刚……已经杀了一个魔奴了！”
“啊？！”
“哪个想上位的倒霉鬼？”
“想上位当魔王夫人的太多了，你说谁？
“就是厨房那个送甜浆糊过来的，说她不喝，问要不要换配方……结果”
“啧。”
几人不约而同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
温池刹那安静无声，只剩阿景还在水里摇头晃脑地翻圈。
魔奴们谁都不敢吱声了。
“主人的火气大得吓人，刚刚路过东殿的时候，连墙都震碎了一半。”
“是不是没谈成？”
“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好事。你们别说话了，赶紧把这小祖宗哄好……万一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她哭，我们都得死。”
刚才还在泡水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人鱼这时被提到，她眼珠一转，好奇地看着魔奴的脸：“唔？”“别、别看我啊，小珍珠，您要是会说话，就劝劝魔王吧。”魔奴发抖地看着她，心里直打鼓，“到时候千万别闹·……”
但阿景没有闹。
她只是安静地窝在水里，头转向门的方向，目光不动地望着。
魔奴们离开。
温池重新归于平静。
她已经渐渐能听懂他们说话的一部分了，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刚才“魔王”“生气”“杀人”几个词反复出现，让她有了点模模糊糊的猜测。
她的小手撑着小脑袋，往外探去。
她想知道，“爸爸”回来了吗？
他为什么回来后，会这么生气？
他是不是上班不顺利了？
还是有人欺负他了？
她不怕魔王的怒火，但她却第一次对“爸爸遇到坏人”这件事产生了懵懵懂懂的情绪。
她想让他开心一点。
想到这里，她便伸出手指，认认真真地，在池水上划出一个笑脸。
然后，低头轻轻地“噗噜噜”地吹了个泡泡。
她觉得，这个笑脸，也许可以哄爸爸开心一点点。
虽然她也不太确定为什么，但她想试试看。
外殿的空气像被灼烧过似的灼人。
魔王里修自回到魔宫之后就一路沉默，步履看似缓慢，实则每走一步，都有轻微的震荡自地面扩散。他脸色阴沉，眼底翻涌着未消的暗火。
身后没人敢靠近。
刚才那个“被杀”的魔奴，还留着鲜血未干的痕迹，被守卫拖走后，地上还残留着一股焦糊气息。他杀人不是因为不耐烦。
而是因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