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告急,战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
今年的岁末宫宴,本该出席的大燕王江昭乾,其席位空空如也,杳无踪影。
显然大燕府的危局,让他根本无法抽出身。
然而,承受大金兵锋最直接、最惨烈冲击的,并非江昭乾一人。
那些位于大周北境门户的封王们,处境更为凶险、更为绝望。
以山海王为首的数位封王,在这短短数月间,已彻底丢失了他们的封地,基业尽丧。
江昭明的目光扫过殿内下方封王的席位,最终落在了最末几位中的山海王身上。
眼前的景象令他心头一沉。
这位曾意气风发的山海王,与他俩初见时判若两人。
颓废、枯槁,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他只是机械地、一杯接一杯地向口中灌着烈酒,眼神空洞,昔日的神采早已被战火与失败碾得粉碎。
等到所有人到齐,父皇宣布宴会开始。
然而,圣谕落下,整座大殿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般,沉重得令人窒息。
即便是远在南疆的封王们,脸上也寻不出一丝节庆的喜悦。
大金的战事一旦陷入持久泥潭,南疆那些虎视眈眈的南蛮豺狼,怎会放过这趁火打劫的天赐良机?
环顾四周,满殿朱紫,却几乎寻不到一张真正轻松的面孔。
无形的战争阴云,已沉沉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江昭明下意识地望向高踞龙座的父皇,想从他脸上捕捉一丝应对危机的端倪。
然而,父皇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然微笑。
仿佛北方那足以撼动国本的滔天战火,不过是远方的几声闷雷。
除了父皇,另一人格外引人注目,淮江王江昭鼎。
他同样显得气定神闲,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从容。
这点就十分让人疑惑,他淮江府位于大燕东南。
虽有大燕座位抗金屏障,但只要大燕府被破,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淮江府。
而且淮江府基本都是平原,若大金铁骑冲锋起来。
除非能依仗淮江地利,否则根本挡不住冲起来的大金铁骑。
而若淮江王江昭鼎依淮江进行阻挡,便相当于他主动放弃了淮江府一半地域。
殿内沉闷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封王们或垂首、或呆坐,死气沉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凝固之时,始终挂着那抹高深莫测微笑的父皇,终于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怎么?区区金虏兵锋,便让尔等一方封王,未战先怯,尽显此等丧家之犬态了?”
他语调平缓,却字字如冰锥,刺得人脊背生寒。
“今日,尔等坐在这里,便想着向朝廷伸手,求兵、求粮、求援。朕问你们?”
父皇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若他日,尔等之中,有谁侥幸坐上了这龙椅,成了这大周之主!
届时,若遇倾国之危,环伺强敌,再无朝廷可依,再无援兵可求!
你们,又当如何自处?
引颈就戮,抑或……跪地乞降?”
最后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震得众人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山海王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跌落在地,酒液四溅,却无人敢动。
父皇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在封王们头顶掠过,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瑟缩。
片刻后,那迫人的威压稍敛,他话锋一转,声音恢复了几分之前的淡然。
“记住,战争从不仅仅是焚城灭国的烈焰、是危墙倾覆,它亦是……新王崛起的基石!”
他微微停顿,目光变得深邃莫测,仿佛穿透了殿宇,望向了北方那烽火连天的战场。
“金虏南下,是劫难,却未必不是一场造化。至于这造化,是化作尔等封地之上的一场灰烬,还是成为尔等踏上更高处的登天梯……”
父皇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终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身位帝王,便是一国乃至一族之主宰,若毫无担当,便趁早作罢吧。”
说完,他的视线似有似无瞟过江昭鼎。
江昭鼎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并无任何反应。
“这其中的关窍,便留与你们,自行思量吧。”
话音落下,父皇不再言语,只是重新端起了面前的玉杯细细品味。
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搅动人心、掀翻巨浪的话语,不过是寻常闲谈。
然而,那杯沿之后,他深邃的眼眸中,一丝冰冷的、审视的光芒一闪而逝。
江昭明若有所思,大金的铁蹄确实凶残。
可这也是所有封王们的机会,若是能够在与大金的战争中取得战果。
不说能否将战线推到大金,光是那丰厚的鼎祚值,就足以让人心动。
可惜……
如今的安西,并不足以去思考这些。
而且就算再多几位金身将领,他江昭明也不是不能去撩拨大金的虎须。
宴会结束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