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前往朱雀门上值去了。”
秦氏闻言皱眉:“这才成婚第二日,不在家陪媳妇,哪里就紧着他当差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小两口互相看不顺眼。
秦氏叹息完,转而对王氏抱怨:“这两个孩子不睦已久,太后娘娘怎会突然给他俩赐婚,娘您也是,旨意下来便接,也不进宫去问问——”
王氏道:“就是我求的太后为七郎和三娘赐婚。”
秦氏愣住,瞠目结舌。
直过了小半晌,秦氏才回缓过来,磕磕绊绊地开口:“娘,您这是……”
王氏的咳嗽有所平息,呼吸却粗重如枯枝朽木:“三娘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孙女,又是她爹娘的独生女儿,外公是孔圣人的八十三代直血嫡脉,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衍圣公,这样的家世,门第,品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若非我与长公主自小一起长大,你当永定侯府便攀得上人家?”
秦氏听后哑口无言,久久无话。
王氏叹出口气,盯着床帐上万寿图中的“寿”字,目光悠远:“我硬活又能活几日,生前不能将七郎的婚事料理妥当,我死也不得瞑目。”
秦氏好不容易回神,点着头道:“娘眼光长远,儿媳自叹不如,可七郎毕竟与三娘自幼不和,把他俩这般强按到一起,未必便是美事,何况七郎又不喜三娘……”
王氏:“七郎不喜三娘?谁告诉你的?”
秦氏:“这……京城人尽皆知。”
供香的烟丝幽袅飘忽,王氏听着儿媳的话,思绪忽然回到九年前的夏日。
在生母去世后的两个月间,小小的孩子不吃不喝,睡醒便钻到狭小幽暗的床榻底下,一待一整天,常常要人将他强行拉出来,使蛮力撬开嘴巴,才能进食水米。
眼见着孩子一天比一天瘦弱,王氏慌了。
她已经失去了儿子、儿媳,不能再失去孙子。
为了不让孙子睹物思人,她狠心将他送到卫国公府的家塾上学,强迫着他与其他孩子相处,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终于,在连续上学半个月后,萧岐玉下学做着功课,终于开口说话。
第一句话,他说:“祖母,崔楹好吵。”
王氏笑弯了眼,问他:“除了崔楹,还有谁吵?”
小萧岐玉想了想:“没有别人,崔楹最吵。”
“其他人也觉得崔楹吵吗?”
“没有,他们都很喜欢崔楹。”
“嗯?那崔楹想必是很好了?”
小萧岐玉又想了想,点头:“崔楹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
唯独对他不好。
王氏为了引导孙儿说出更多的话,接着问:“既然其他人都很喜欢崔楹,那你喜不喜欢崔楹?”
小小的儿郎缄默不言,写字的力度忽然变得用力许多,墨迹浸透了宣纸。
“不喜欢。”
他说:“崔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
咳嗽声驱散烟丝,王氏没有向秦氏说太多,饮了两口茶水,看向秦氏的脸。
“老二媳妇,娘身子不中用,这些年府中上下,多亏了有你打理,你的辛苦,娘都看在眼里。”
王氏握住秦氏的手,气息虚弱,口吻却暗里强硬许多:“你心里在想什么,娘都知道。”
“你兄长家的庶出女儿,与七郎一般年岁,尚未出阁。”
“我也曾派人暗里看过,的确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孩子,熟读诗书,还写得一手好字,虽然生母出身不高,却在嫡母膝下养大,通身一派好气度。”
王氏叹息,苦口婆心:“可你也不想想,七郎自幼习武,脾气表面沉静,内里却比谁都犟,寻常闺秀,谁能压得住他?他跺跺脚,哪个女子敢跟他对着来?”
“这满城闺秀里,只有小三娘敢跟他唱反调,也只有小三娘,能让他生出点活人的喜怒哀乐。”
王氏松开秦氏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意味深长:“娘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你可能懂娘的意思?”
秦氏的脸色早已白一阵红一阵,神情僵硬赧然,闻言只管点头:“娘放心,儿媳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