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呆呆看着萧岐玉,似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止秦氏,满屋人也都好似齐齐定住一般,瞠目结舌看着这宛若突然成长起来的少年郎。
众所周知,七郎自幼孤僻,对于家中大小事宜是从不过问的。
而就在所有人愣神的工夫,萧岐玉吩咐丫鬟,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硬:“取水来,泡咸枸橼喂祖母。”
丫鬟本下意识照做,动身时却忍不住望向秦氏一眼,动作有所迟疑。
秦氏霎时反应过来,走到萧岐玉面前,神情焦急不已,苦口婆心:“七郎,此事万万不可啊,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胡乱折腾,俗话说病从口入,你想想看,什么样的东西在盐水里泡二十多年还能服用?若是陈皮人参这等干燥之物,我自无话可说,可你也看看那个咸枸橼,黝黑发烂,那哪里像是能入口的样子?”
萧岐玉面无波澜,一双狭长的凤眸清凌凌的,平静地问:“那请问二伯娘可有其他良方,能够解决燃眉之急,救我祖母性命?”
秦氏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白一阵黑一阵,干脆板起面孔道:“无论如何,此事都没得商量,这不是谁来担责便足够的,你一个孩子,还轮不到你来当家。”
萧岐玉语气陡然沉下,眸光锐利:“侄儿已成婚,早已不是孩子,二伯娘慎言。”
秦氏怔怔看着面前不近人情的少年郎,只觉得一道凉意从后脑直穿足跟,痴着神情道:“七郎,你年幼时,爹娘总是吵架,你被老太太抱到膝下抚养,从早到晚的也不说话,是我担心你闷坏了性子,让你三哥去哪便将你带到哪,偶尔玩得晚了,我都是让你三哥带你宿到我院里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萧岐玉决然别开脸,呵斥丫鬟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按我说的做!”
丫鬟们连忙取温水泡枸橼,再不敢犹豫分毫,显然已将他的话当成圣旨。
秦氏气得周身乱颤,正要阻拦,便有婆子跑入房中大喊:“不好了奶奶!四奶奶说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以后再不能做人,正闹着要上吊不活了!”
“这个贱人!”秦氏咬牙切齿,眸似喷火,手头若有刀,只怕等不到薛氏上吊,她拎刀便能将人给砍了。
再看萧岐玉,秦氏便红着眼睛,如要落泪似的,最终恨铁不成钢道:“随便你要如何胡闹,我不管了!”
秦氏拂袖离去,询问婆子:“那贱人在何处上吊?我今日便看着她死!”
张氏害怕出事,连忙跟了上去,临走担忧地望了萧岐玉一眼,止不住叹息。
萧岐玉的心思全然在祖母身上,看着丫鬟将咸枸橼泡出的水喂祖母服下,目不转睛,双拳攥紧,成了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就在这时,他的袖子被人轻轻拉了拉。
萧岐玉侧过脸,恰与一双明亮的杏眸对视上。
崔楹眨了下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余惊未消似的。
“刚才多亏你了。”崔楹小着声音,两边脸颊还残留着方才有秦氏对峙时生出的涨红,“你二伯娘刚才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如果是我一个人,可能就那么算了。萧岐玉,我怪感激你的。”
少女双瞳澄澈,无比认真。
萧岐玉凝视着那对宛若蝶翼的长睫,不由怔住了神,因紧张而攥紧的双手微微松开。
这是他第一次听崔楹的嘴里吐出人话。
若放其他事情上,他定然张口便揶揄回去,问她的伶牙俐齿都去哪了,平日里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怎么到了长辈面前便成了纸老虎了?谁指望她这混世魔王能尊老了?
小废物。
他真想这么骂她。
但关乎祖母的性命,他对崔楹的感激也是真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冰冷的雕像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少年故作轻松的声音,显得有些别扭的慵懒:“我也是正好赶上了,无论如何,你都是为了祖母着想,我感激你还来不及,你就不必感激我了。”
他在说屁话。
要感激的。
萧岐玉心想:感激我,一定要感激我,不可以不感激我。
房中安静下来,崔楹仰面看着萧岐玉那张正气凛然的脸,面上逐渐出现纠结之色,垂脸蹙紧了秀丽的眉头:“还有就是——”
萧岐玉只当她还在为自己担心,满口保证:“你就放心吧,即便祖母喝出问题来,麻烦也有我背,你不必对此多虑。”
崔楹:“可是……”
萧岐玉:“没有什么可是的,我萧岐玉说一不二。”
崔楹:“你屁股上破了一个洞。”
萧岐玉:“……”
萧岐玉:“你说什么?”
崔楹又不能直接上手指给他,便伸出一根指头,仔细地描述:“左屁股上的,靠近大腿根,大概跟我指甲大小的一个洞,都能看见肉。”
萧岐玉:“……”
应该是每日骑马磨出来的。
他早说过绸缎不能用来做骑装,那料子娇贵得很,手一摸都能勾出丝,怎么可能用来骑马穿。偏祖母说麻布夏天穿着遭罪,非亲自动手给他做了身绸缎穿身上,说是透气。
这下好,何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