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妈妈皱眉:“可别这么想啊,就算同是丫头,那珠儿姑娘也是池夫人的手下,她伺候的是当家主母,你跟的是来做客的外人,她和你能一样?表面上就算亲热得称兄道弟,你自己心里也得有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看桂子不再顶嘴,秋妈妈带着忧虑继续说:“这池夫人不比咱们自己夫人,她可威严太多了,就算我管不住你心里怎么想,你自己要少说不该说的话,行事上也得小心收敛。现在已是别人的地盘,万一你闯出祸来,得罪了人,我和雁回小姐也保不住你啊。”
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如一声警钟敲到桂子头上,她听了心中发虚。但桂子嘴上还是满不在乎,小声嘟囔着:“我能得罪谁……”
想到桂子也才十四岁,正是稚气未脱的时候,秋妈妈也不想让她太难堪,没再继续提点。
桂子连忙借口出恭,跑了出去。
这屋后就有恭桶,再看她疾步往东跑,分明是要去看花园,秋妈妈知道桂子早就想去园子里转悠。“唉,这个丫头……”
路上也经历了这么多地方那么多天,这个桂子,还是像个驯不服的猫儿,天天咕噜转着大眼珠子,只想着溜去哪里玩耍。
到了园子里,桂子大失所望。
来的路上她满怀期待,明明是第一次过来,却大步流星走得像是在自己家。结果看到园中布置显得杂乱,花木精神也不甚好,这些奇花异草养得远不如她还是农家女的时候,家门口的野蔷薇。
也许因为现在是冬天?桂子走进去拨开杂草,看到这里的藤萝没有搭架子,只能瘫在地上,看起来像一堆枯枝,她把藤萝往回廊墙角拢了拢,小声说:“来年春天,你们发出新叶来,我想个办法给你们搭架子。”
再四处看看,密布着带刺的细枝叶,一看就是未经修剪的蔷薇。“可惜我手头没有剪子,给你剃去这些旧骨肉,留下主干,来年发新的枝叶,再开多些小花儿,岂不美哉?”
桂子念叨着,拣着能落脚的地方往外走,却踢到一茬枯枝。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牡丹,小时候爹爹不知在何处得了牡丹苗木,在屋后也精心种过,想着成片了能挖出去卖掉,只是家人都不擅长养护,最终还是枯死了。
桂子知道牡丹冬日里就是枯枝一般,这倒无妨,但是环视这园中布置,牡丹反而被种在角落里,她觉得奇怪。
然而,为什么牡丹必须要在正中间呢?桂子心中一动。只因为她名贵,因为她花冠大,色彩浓艳?总听人说“花中王”“花宰相”的,谁给苔花菜花也封个号呢?这花儿也有等级之分,更别说人了,就连自己也受这些观念影响,见了牡丹,就想要把她供在最显眼处。
再想到秋妈妈方才说的话,桂子皱起眉头,不禁轻轻踢着脚下的泥土。
虽然不满这些门第等级的东西,但是为了保命,眼下确实还是先留心收敛比较好。刚得知家里要把自己卖掉时,桂子听邻人说了。“去别人家当丫鬟,连命都攥在主人手上。”“他们不敢打死你,但是可以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他们说得有板有眼的,仔细问“怎么折磨呢”,又不肯说。
嘴上说着“我不信”,桂子心里还是深深记住了。她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这种传言和山中老虎的故事一样,能把她震慑住。
“哎呀,别再想这些。”桂子摇摇头,晃开思绪。她转身对着杂乱的花丛说:“等混熟了,我高低把这花圃儿给他们改一改。保管你们都能长得壮开得满,花儿又多又大,谁看了都喜欢。”
突然有人声传来,桂子发觉自己仍在花圃里,如教人看见了,免不得要被说一顿。她蹲下来顺着回廊小步走着,躲到枯枝堆叠处,想等这些人走后再偷偷溜回去。
“你见到新来的客小姐了吗?”这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家丁。
另一人应该也是个年轻的丫鬟。“就看了一眼,挺秀气的,但是看着不像有钱的主儿,夫人也比较冷淡。”
“哼,那就是了,有没有钱不用咱猜,看夫人对她好不好就知道。”
“哈哈哈,你是个人精儿。”
家丁又说:“我还真猜了猜,咱夫人精明强干,如果她真是个打秋风的,连门都进不来。所以——”他似乎故意卖个关子。
那丫鬟也不是笨人,立刻接住:“所以她家境应该还是过得去的,虽不见得有多好,咱们遇到了就寻常待她,不至于失礼了,遭夫人责罚,也不能太过了,没必要巴结她。”
“正是,你也很懂事嘛。”
两人调笑着离开了,桂子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要溜走。
他们议论雁回,仿佛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桂子第一次听到这么直接的言语,深感人情凉薄,在这世上似乎只有手中有钱才不怕低人一等。
虽然还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是也不必知道,他们这么看待雁回,那么其他人,更是如此。
桂子开始担心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