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时闻折竹声
金殿之上,玄衣帝王罕见弯了眼,语气似比先前轻快许多,“方使者,可满意了?″
方启手里架着那只弩机,缓缓放下手臂,将弩机放回原处,才转身对皇帝拱手道:“不愧是陛下亲任的机关师,果然不同凡响。”他顿了顿,视线瞟过温窈正欲回座的背影,突兀道:“不知姑娘师从何处,竟有如此令人惊叹之技艺,某望尘莫及。”这温窈究竞师从何处众说纷纭,但眼下人们只敢默默瞧着。毕竞她的亲父和前夫都在殿里,问皇帝倒不如问问那二人,但一想到温窈先前毫不犹豫将弩机对准温长风的模样……看来传言不假,他们还是莫要趟这父女俩的浑水好。温窈闻言脚步微停,回头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终于从他言辞中的“望尘莫及"回过味来“原来那弩机出自你手。”怪不得方启宁愿冒着被皇帝斥责的风险也要当堂"请教”她,看来不仅是暗中有人授意,更是想杀杀她的威风,给自己博一个前程。若是能在众目睽睽下挫了皇帝看中的机关师一局,那他可不就能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个炙手可热的“大师"了么?
谁料方才看着还予取予求的皇帝冷淡地抬了抬眼皮,漠然道:“行了,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方启思绪回笼,从他入殿起,皇帝表现出的神情态度正如传言那样一一平平无奇,谈不上雷霆君威,但没到仁慈儒和的程度,所以他才有胆子提出“请教”。直到帝王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他像是方恍然心跳如雷,身体已不受控制般跪下伏拜,“是某僭越忘了场合,还望陛下海涵。”一个曾敢当着群臣之面杀死自己亲弟的薄情寡义之人,怎么可能会如传言一般任人左右呢?
方启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额间冷汗无声渗出。皇帝叹道:“起来罢。”方启收敛了心心思,不敢耽搁起身走向托案上最后一件物什。“这最后一件,乃是城主无意得到的稀宝,好生豢养训练后才敢进献于陛下。”
红绸掀开,露出的竟是一黑铜铁笼,笼中困关着一只羽翼斑斓的鸟儿,正歪着头站在假枝上,一双红玉般的眼睛隐隐泛着光亮。席中有人不禁道:"“这是……
“没错,此乃传闻中的白鷄,可辩人之命格,也可……”方启故意停下两瞬,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缓慢道:“也可辩忠邪。”潜周城方氏,大兖开朝功臣之一,世代固守潜周城一地。一城城主,位同公侯。
大兖国祚百余年,至谢岐,其实也不过第四代帝王。开朝皇帝武嘉帝励精图治,广纳贤才,余威威震后世,直到谢岐的父皇宣怀帝时,大兖破漏之处方露端倪。
前朝庾败于暴君亡//政,武嘉帝始于微末,揭竿而起,立国号为兖。武嘉帝虽颇有将风实才,却过于重情重义,有才者、有功者皆侯爵加之,封地千里。若说当年众臣皆仰慕敬崇武嘉帝,甘愿为大兖鞠躬尽瘁,那么时至今日,子孙迭代,究竞有多少人手握高权,垂涎那至高无上之位?恰恰,潜周城方氏贤名远扬、物丰地饶,现任城主方穹知更是素以仁爱颇受百姓爱戴……上位者心疑生惊,却无法指摘,宣怀帝谋筹数载,一朝长孙氏死,长安已变了半边天。
没有帝王诏旨,诸侯城主不得入京。这些人只在谢岐登基之初派人进长安见新帝表忠心,如今才过了不到两年,方穹知就迫不及待借着皇帝生辰的机会力证“清白"了。
“鉴忠邪?“谢岐静了静,有些玩味道,“方使者难道是觉得,朕身边有奸佞?”
这昭阳殿里所有王公大臣都坐于其中,方启再得意也只是一城之主指派来的小官,不论指认谁是奸佞,倒霉的只会是他。方启却摆首道:“小人不敢,传说这白鷄只效忠于有帝王之气的人,普天之下,唯有陛下可驾驭此鸟,我等并未有造次之意。”“原来如此。"谢岐眉眼恹恹,看不出对那笼里的鸟有多稀奇,对方启的话又信了几分,“那便打开鸟笼,让朕瞧瞧罢。”文福赶紧道:“陛下,这……若它野性未驯,伤了陛下该如何是好?”“无妨,方使者不是说,它颇有灵性,效忠帝王么,"皇帝满不在意道,“那就让诸位都瞧瞧,方使者所言是真是假,是否有欺君之嫌啊。”倘若打开鸟笼白鷄无动于衷亦或是飞往了旁人……一旦想到这种可能,众人对它最后的好奇心彻底消失殆尽,连忙婉拒推辞。“这鸟虽稀奇,可究竟是不是白褊很难评说啊。”“正是,方大人还是将它交由宫人,另得陛下安排罢。”“反正我等已见识过这奇鸟,既是陛下的生辰礼,还是留给陛下开笼,也不枉费方城主一片心意了。”
祝正和皱眉打量着笼里的白鷄,无声同温长风对视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席末,一直沉默的祝清衡只能看见那白鷄的一侧,神色不明,半响捏着酒盏将其中酒液一饮而尽。
“方使者千里迢迢带来长安的东西,陛下都说要看看了,诸位还推辞什么。“永平像是对此十分感兴趣,扬了扬下颌,对方启道,“开笼吧。”话落,她又声音不大不小道:“也不知道各位是怕这白褊把你们错认成皇帝,还是怕它把你们认成奸邪呢。”
众人:“…“这谢袖不愧是出了名的草包,这种时候还火上浇油,是嫌火不够大么?
更令人绝望的是,皇帝就垂眼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