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莺啼如有泪
谢岐身中毒蛊一事，温窈是两日前才得知。“告密"的人，自然是谢子。
“蛊毒难除，只能靠药物稳定。但陛下抗拒用药，盖因服药后有副效一一在下大概知道,副效是会神志不清一两个时辰。”“陛下谁也不信，宁愿生抗毒性发作之苦也不愿服药，长此以往只会让他的身子亏损更大。”
“太医说,如若陛下再不服药，仅有死路。”“温姑娘，陛下只对你有…在下恳请您，在月圆日施以援手。”雾云散去，明月高悬。
此时到亥时末，多数人早早去和周公会面，没人在意一间客房里床榻边燃着的烛灯,因为它的火光是那样微弱,连床帐都照不清明。男人紊乱的喘//息声几乎是屋内的全部声响。温窈垂眸擦去他额间的汗珠，谢岐看起来十分痛苦，额角绷起的青筋仿佛都在轻颤。他的嘴唇因为忍痛被咬得血迹斑驳,只能无力地半倚在温窈肩头,呼吸滚烫，艰难吐息。谢子私下找到她的时候，她问过这蛊的来源，谢子只说他也不清楚，蛊是谢岐去边境打仗后才有的，具体的情况,谢岐不说,旁人只能猜测。大抵是被敌方用了阴招。
宫中确实有信得过的人为他医治，可此蛊是南苗的手笔，只有两种办法一一服用缓解发作的药物，或者硬抗。
温窈抿唇道：“为何不肯服药？”
谢岐呜咽一声，像只受伤的小兽。半响，他抬起手指，滚烫的温度握住温窈的手，哑声道：“你回去吧。”
即便温窈那么纵容地半拥着他，即便他已经被蛊毒折磨地神志不清，仍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一一
温窈留在这，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不忍见儿时伙伴痛苦至此。如果今日对象换做祝清衡，温窈也会这么做。她太容易心软。可谢岐不想讨得她的同情。同情的轻哄、同情的拥抱、同情的纵容和逾矩。她的温柔使他显得更卑劣。
两人的手指交缠在暗色里，仿佛隐秘而无形的默许，谁也没有再开口。温窈的指节和男人的比起来纤细些，微凉的。谢岐的掌心很轻易地覆住她的手背，源源不断地热意传递，让她的手也变得温暖起来。蛊毒的发作是一袭接一袭的，温窈来的时候不过是“前戏"。他忽地聚力把人推开，旋即跌伏在床内，微弱的烛光照在他脚踝上，苍白得像地狱阎罗爬出的恶鬼。
“哈呃……
谢岐几近崩溃的压抑的痛声令人闻之拧眉，温窈取出装药丸的铜盒，抚住他颤抖的手，“你必须吃药，再这样忍下去你的身体迟早会垮的。”就算这些年他们很少谈心，温窈大概也能预料到他在边境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一从前的谢岐虽不健谈，但眉眼间的少年气是难以遮掩的，可自从他去过边境，好像便被边疆的风沙洗髓塑骨，变得寡言、阴郁、心事重重。时间的确会磨平人的棱角，而属于谢岐的岁月刀似乎更残忍。明明他硬生生扛过毒发也会让他神志不清，为何他宁死都不用………?“你会后悔的。”
温窈辨认了许久，才听出男人口中含糊的话。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岐痛苦如此，“服药可以平缓你的毒性，我为什么会后悔？”除非谢子给她的药还有别的副作用……但如果药物反而会害了谢岐，谢子作为谢岐的心腹，又怎么会专门找她来劝？谢岐半睁着眼，血渍干涸在他唇上，疼出的冷汗迷了他的视线。他道：“拿来吧。”
既然温窈一意孤行，他便用了药让她看清楚，兴许她就再也不会管他了。温窈小心将他扶起来，把软枕垫在他身后。她本欲再去取水，却被神智稍有回笼的谢岐拉住手腕，他说：“直接给我便是。”她没和他犟，打开铜盒递到他手中。
谢子只给了她这一枚药丸，她不懂医，看不出这药丸里头的成分，于是私心用银针留了痕迹，叫千刃将银针封存找了城中的郎中辨认一一至少确保药里无毒，她不是被利用去扎向谢岐的刀。
谢岐吃下药，前一阵的发作似乎短暂停歇了，他闭了闭眼，声音哑得难以成形，……你当真是心甘情愿来的么。”
“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看着你死。”
温窈垂下眼，她的衣襟方才在混乱中被蹭开了些，于是面不改色地低眸抚平。她很冷静，哪怕有了逾越的接触，依然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谢岐不出所料地扯了扯唇。
“…过了今夜就会恢复，“谢岐说，“不会耽误明日进城。”温窈顿了顿，她知道之前千刃来和她禀报的其实是谢子给她的信号，谢岐压根没想过因为毒性发作而延缓进城之事。她忽然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药性似乎在起效了，谢岐勉强调动着尚存理智的思绪，回道：“在骊南的第一年。”
骊南位于大兖边境，紧挨着淮南一带，是除去淮南最靠近南苗的地方。温窈抬眼看着他的脸，“四年，你都是这样过的。”不吃药，甚至不做任何措施，只凭自己的意志每月生抗蛊毒发作。“习惯了，“谢岐唇上斑驳的口子结了痂，他道，“起初还会疼晕，后面就不了。″越疼越清醒。
温窈默了默，“无解么？”
那应该是的，如果有解药，谢岐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南苗皇室的蛊，制出来便是用来叫敌军求饶的。“谢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