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大朝会结束,朝上发生的一切也传遍了上京城。
满上京皆哗然。
被圈禁在禁院大半年之久的三皇子,竟然起复了。
陛下特赦三皇子,重开皇子府,又命他为江淮水患安抚使,明日即带领兵将前往受灾情况最严重的滁、泰两州,并将后续修河道、凿水渠、开粮仓、济灾民等一切事务交由三皇子督办。
天之骄子跌落泥地,竟能重回宫廷。
这样的跌宕剧情,汇集世家大族、天潢贵胄、父子反目又摒弃隔阂、少年至交状元郎相助等热点,着实让上京城的百姓瞠目结舌。
当真是,好一出大戏。
*
二皇子府院,绿墙高瓦下,翠荫被风雨吹打,嫩黄米粒般的花朵铺落在阶上,踩上去“咯吱”作响。
来人推门抱拳俯身,语气恭敬地询问:“殿下可还要入宫?”
谢望澈披着大氅,咳嗽几声,苍白的面容带了一丝笑意,他撤下手中的治水策论,一脸平静:“不必了,有三弟在,江淮水患定然无忧,何须本殿再画蛇添足。”
院中水汽湿润,谢望澈只觉得喉间发痒,努力压制才不至于更加狼狈。
他垂下眼,轻叹一口气。
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
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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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武德殿。
室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谢嘉越手指轻叩膝盖,半眯着眼一脸惬意,怀中温柔貌美的姬妾抬起酥手为他斟酒,嗓音娇滴滴:“殿下喝呀。”
谢嘉越睁开眼满意一笑,手拧了一把小妾的脸蛋,将她搂得更紧,正美滋滋就着美人的手饮下晨昏酿时,殿门忽而被人撞开,姬妾吓了一跳,酒水洒落,顷刻弄湿了他的衣裳。
谢嘉越不悦地抬头,正要斥骂时,盛装肃穆的淑妃走了进来,他惊慌失措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嗓音惶恐,跪倒在地:“母妃。”
今日不是休沐么,母妃此时不陪着父皇,怎的突然来他这里了?
谢嘉越低垂着头,双腿打颤,惊惶不安。
淑妃语调幽寒,看着同样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的姬妾和优伶们,对身后的太监冷冷道:“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这些伶人杖责二十逐出宫廷。”
谢嘉越猛然抬起头,一脸震惊:“母妃,您这是做什么?”
不是,他同姬妾在自己殿中寻乐子,父皇又不会知道,母妃何须如此认真。
太监闻言利落地拖走了涕泪涟涟的姬妾,谢嘉越一脸欲言又止,恋恋不舍地看着美人求饶哭诉着远去,又惧怕母妃生气,半个字也没敢说。
“你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呢?”
淑妃的面色冷沉,红唇轻启,丢下了一个重磅消息:“你的皇兄,今早向陛下请命愿亲赴江淮治理水患。”
谢嘉越神情呆愣。
哪个皇兄?什么江淮?什么水患?
怎么短短一个清晨,世界就变了模样。谢嘉越只觉天旋地转。
淑妃恨铁不成钢地点着谢嘉越的额头:“蠢材,还有哪个皇兄。”她冷冷微笑,“除了咱们出众的三皇子,还有谁能被陛下青睐,授以安抚使之职前往江淮治理水患。”
什么?!那个贱人竟然被放出来了?谢嘉越呼吸一窒。
室外雨水滴答,昏暗光线中,淑妃的容颜隐在阴影中,语气淡漠:“陛下已经准了,言辞大有嘉奖之意。”
她低头看着谢嘉越,微微冷笑起来:“ 你以为,母妃往日教导你无需急着离宫开府,要多在陛下面前露脸是句玩笑吗?”
阴沉室内,谢嘉越恍惚望着站立在大殿中的母妃,她美丽的脸下有什么仿佛即将碎裂:“东宫悬而未定,皇后所出二皇子体弱多病,三皇子被幽禁,你本该最有机会登临大位。只是我也没想到,三皇子还有起复的这一天。”
淑妃微微摇了摇头,发髻间精巧珠钗晃动,不甘地闭上眼:“这半年。”
她轻轻吐出几个字:“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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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世事果真如镜花水月一场!”奚清正大笑起来,拍着案桌,难掩得意。
朝会之前他借着和同僚攀谈的机会说要请陛下下罪己诏,哪知道身后跟着的蚊蝇真信了,堂而皇之在大殿开口,逼得陛下大动肝火。
他简直要笑掉大牙。
天爷,朝臣中竟有蒋林城这等蠢货。
没看见陛下气得脸都青了,能强压着怒气没发作,都算得他蒋御史祖宗烧了高香。
奚清正蔑视一笑,不过经此一事,陛下定然极度憎厌此人,他敢打赌,不出三月,蒋林城这厮就会被贬出京城。
监察院有才能之人甚众,什么时候轮到他蒋林城指手画脚了?当日宪台议事,奚清正可没忘记他也是讥嘲自己攀附皇家中的一员。
这些不知眉眼高低的杂碎,都应该滚出上京。
他拿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气飘渺,令人心旷神怡,连带着院中绵绵雨幕也不再烦闷。
奚清正放下瓷盏,看向躬身侍候的管家,问道:“你有没有寻到机会问三皇子开府事宜是否需要帮忙?”
自己这个佳婿,真是叫人惊叹。
绝处逢生,今晨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