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清白二字,不知葬送了多少女儿家。能当场回击,倒是幸事。”宋云谣不想他竞说出这番话,一时语塞。
她思忖半响,摇摇头。
“沈公子错了。”
她缓缓道:“我那一棍,不过是激愤之下的失控之举,证明不了什么。钱家肯息事宁人,也是看在公子与冯府的面上,而非我的反击有何公道可言。”不知为何,望着眼前这位心善得天真的公子哥,她心底竞生出些微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嫉妒与愠怒。
“若真如你所说,只靠拳头棍棒,就能将被泼上的脏水洗刷干净,那些无端受辱的姑娘家又何必以命自证?无非是除却那条命,手中再无别的筹码罢了。同样的局面,他的妹妹有家门依仗,行事自可快意恩仇,旁人还要赞一句天然率性。
而她不过无根浮萍,一朝行差就错,便只能抱头鼠窜、落荒而逃。她盯着灯笼里明灭的烛焰,轻声喃喃。
“谁不想痛痛快快讨个公道?可我身无可依,付不起那代价。”更何况,人家未必说错了。
她即便如今不再为娼,从前就不是么?
有些耻辱是烙在骨头上的。
她能骗过旁人,还能骗过自己么?
沈不器静静凝望着她,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自嘲与冷淡。几次交谈,她总是言辞谨慎、防备重重,这是头一回见她卸下心防、坦露心迹。
他静默听着,既觉新鲜,又不由得心生恻隐。他说:“宋娘子,我说过的话从来算数。”她不解其意,却见沈不器朝她微微一笑,眉梢舒展、目光柔和,既不刻意,也不轻慢,恰到好处的亲近。
“你救我一命,是我沈家的座上宾,又怎会是浮萍之身、无所依凭呢?”“我……“宋云谣一时无言。
清风拂过林梢,叫不出名儿的白花儿在风中打着卷,簌簌落到肩头。见她为难,沈不器适时打住话头,温言道:“时辰不早了,我送娘子回去吧。”
她点点头,不等他上前,自己撑着石阶站起,脚踝仍旧作痛。沈不器拎着灯笼在旁,虚扶着她的手臂,二人慢慢往山下走。上山容易下山难,没走几步,前头就是个陡峭的土坡。她正犹豫该从哪处下脚,就听沈不器试探道:“若是不介意,我背你…”话音未落,只听山下遥遥传来案案窣窣的声响,隐约能听见有人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宋云谣心一紧,忙高声打断:“娘,我在这!”那声音停住,没过多久,林间显出兰姨的身影。她小跑上前,一面将沈不器撞开,一面责备道:“吵架就吵架,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跑出来,还把脚给扭了,平白让我着急!”宋云谣被她护在怀里,察觉到后腰被她轻轻拧了一下,便也顺势做出委屈的模样:“我错了…”
兰姨又看向沈不器,扯出个干笑,“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呆着也疹人,沈公子快些回去罢!待明日,我再找沈公子好生道谢!”她这话说得实在不算客气,沈不器也不恼,只微笑道:“夫人客气了。”说罢,兰姨一弯腰,毫不费力地将宋云谣背起。沈不器微微讶然,刚想说送她们一程,又见兰姨明晃晃的目光,只能默默将灯笼递了过去。
“路上当……”
不等他说完,兰姨已经背着人绕过土坡,走进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沈不器吞下那半句没说完的关心,在原地驻足片刻,忍不住笑自己呆。他摇摇头,转身往山上云栖斋去。
林子里,兰姨收起方才的模样,小声问她,“不是说去找庄箐箐?怎么到这来了?”
宋云谣眨眨眼,恍惚发现,这位沈公子好像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她今夜为何现身此处。
他又何为会出现在此地呢?
“唔,本打算再去竹轩一趟,结果路上扭了脚,恰好碰到沈公子。“不欲多说,她连忙转移话题,“兰姨,我们今夜暂且不用走。”兰姨脚步一停,“怎么?那公子哥说啥了?”宋云谣讲清来龙去脉,兰姨长长松了口气。“我就说,就你那锄头都扛不动的力气,怎么还能将人打死!”宋云谣忿忿道:“谁扛不起锄头了?我以前是不会用,现在也学会了啊。”恰好走到山脚的几亩稻田边,她指着远处歪脖子树下那片田,“喏,那几方田不就是我料理的?”
兰姨敷衍地点点头,“是,是。没了你,那几方田可怎么办啊。”宋云谣气恼地扭过头,不想再与她说话。
过了会儿,兰姨忽然开口问,“这沈公子,你瞧着为人如何?”宋云谣久久没有出声,就在兰姨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夜风里传来她轻缓而认真的回答。
“他是个难得真心的好人。”
翌曰。
窗外晨钟阵阵,天光方才微明,宋云谣已经清醒许久,望了眼另一张榻上,兰姨枕着手正酣眠。
兰姨久病成医,昨夜回来后给她又是热敷、又是按摩,今晨起来,脚踝的红肿已消下去大半,只要小心些,并不妨碍走路。只是辛苦她忙碌一夜,直至五更天才睡下。宋云谣轻手轻脚下了床,在屋外洗漱一番,出了小院。路上洒扫的姑子见了她,纷纷上前关心她身子可好,看起来被昨日她与庄箐箐吓得不清。
宋云谣趁机问了昨日发生的种种,听胆大的姑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