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灵药,原来那草木中的小小世界亦会受外界影响,且只浇水与浇灌灵药又有不同,这一趟收获颇多呀。"她神采奕奕,将一干发现道来,雀跃地与他分享。
谢非池听罢,并不如何表态,只微微点头。平日她向师兄一股脑道来她在谷雨监的收获,师兄多半会点她几句,劝她将心思用在修行上。今日怎么连劝学也不劝了,难道在发呆?乔慧心觉奇怪,又看了他几眼。
见他不言不语,乔慧只当他在思虑心事,不便打扰他,遂转过头去与师姐闲话漫聊。
余光里,师兄仍是八风不动,仪态雍容。
乔慧轻巧讲了一个笑话,慕容冰被她逗得莞尔,院子里的气氛渐渐快活,再看,师兄仍是姿仪沉静,但似乎有点皱眉。呀,见不得别人开心?她眨眨眼,又一试,再将许多逗趣的话抛出。不止慕容冰,宗希淳亦弯唇笑起。
事到如今,不待她再观察,已有一道眼风扫来,从背后淡淡地睨着她。一阵清冷淡香掠过,谢非池已起身往外走去。哦,原来师兄不是发呆,而是在小发雷霆。莫非是从昨夜绣坊中她不愿意杀云陵子而起?唉,师兄心真是海底针。不过,小发雷霆总比沉静如水有趣,知道他原是在暗自不乐,乔慧心道好笑,再看时,只觉那凛凛玉树般的背影有了一丝生机。过了一时半刻,她也起身道:“慕容师姐、宗师兄,失陪一会,我有点事去找一下谢师兄。晚上的皮影戏还差一把胡琴。”院中一时有点沉默。谢师兄。胡琴。这两个词怎么想也勾连不到一块去。还是村长反应过来,听乔慧竟想请那威严的仙长去拉胡琴,忙道:“妮儿,你可三思啊。你那大师兄似乎很有来头,不好请贵人为你拉琴。”乔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关系不错。他就是平时没什么表情,其实他人不坏。“总之,她向众人挥挥手,离去。院外再走数步,只见师兄在一葡萄架下。
春日葡萄未结,只有一架淡淡青绿,日光一照,淡极生艳。架下之人白衣一袭,金缕的游龙从衣摆上飞起,绣线流光,很惹人眼目。慢悠悠地,乔慧凑过去,笑道:“好巧,师兄你也出来透透风呀。”静默片刻。谢非池回首,只看见一张明朗笑面,一双点漆般的清水眼望着他。
忽被她搭话,他有一瞬的不自在。但一息之间他已重整仪态,居高临下,目光下投:“有什么事?”
乔慧道明来意:"晚上我想请师兄你拉胡琴。”这师妹在杀伐上心慈,日常小事中却顽皮恶劣,二三时辰前才与他分道扬镳,如今又一时兴起,“请"他奏琴?
他不想理会这些人间的俗事,而且,如果她有什么事他就帮忙,任由她差遣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脸面何在。谢非池长眉微皱,并不言语。乔慧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双手合十,作拜托请求状:“师兄你琴艺高超,如高山流水,余音绕梁,鸾歌凤舞,不知可否劳师兄尊驾,帮我这个小忙,为我的皮影戏伴乐?"劳尊驾、帮小忙,很客气,很吹捧。高山流水,余音绕梁,鸾歌凤舞。听她字字珠玑,一时间蹦出如此多溢美之词,谢非池的眉蹙得更深,她当他是什么,听几句马屁便为她鞍前马后?但莫名其妙地,听她这不知真假的吹捧,他竟有一点淡然喜意。这师妹总是这般将漂亮话信手拈来,言语肆意、不守常矩,逾越男女之防,她真的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早知当初不要赏识她,不要在意她,最起码,不要容她一点点逼退自己底线。
终于,谢非池道:“我常弹的是古琴,并非胡琴。”乔慧见他动容,再接再厉:“都是弦索,就凑个响凑个热闹。”谢非池缓缓抬眼,仍是仙仪端严,语调冷淡:“胡琴并非雅音,我也从不为人伴奏,若为师妹破了例,师妹当如何谢我?"衣襟间的冷香侵袭,若隐若无在乔慧面前浮动。
“啊,师兄你要酬金?那算嘞,前几日我给乡亲们买了礼物,又赠了师兄那扇子,灵石都用得差不多了,现下有点穷,"乔慧摸摸鼻子,佯装惊讶,又很惋惜地叹一口气,“可惜今晚无福领略师兄的仙乐,那我走了。"说罢,乔慧已负着手,再叹一气,后退两步。
“你尔……”
谢非池心下已有恼意缓缓蔓起。
她先是叫他走开,转头又来招惹他,说甚么请他奏乐,见事不成,再度变脸,转身离去。就因为自己对她有几分好感,便容她时时轻飘不着调地拿他取乐他的眸色已然沉下,幽暗。谢非池原想说,若无它事,还请师妹离开,去准备她那所谓的皮影戏。
但一片烦闷之中,已听见她的声音在咫尺之近:“好罢,其实我只是见师兄你不开心,就出来看看你怎么了。但我又不好直接开口问你何故不乐,便想找个借口让你拉拉琴去,皮影戏热闹,你也转变一下心情呀。是我思虑不周,不知师兄琴操高雅,不喜胡琴这民间的乐器。”不知何时,她已站在他面前,眼中流转着一点关切。她有一双漆透清明的眼,笑时看人,眉目弯弯,很亲和模样。不笑时再看,那清黑的瞳中也凝着一汪珍重,眼波徐徐,仿佛对面之人的颦笑言语她都重视。
这双漆黑清透的眼睛几乎要看到他心里。
心杂乱无章地鼓动着。
原来她是察觉到他的不乐,试探关心而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