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晴天。他们穿行在古城的街巷间,实地讲解着北方古城建筑的独特风格。灰砖垒砌的院墙厚重方正,檐下挂着旧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晃,门楣上的砖雕栩栩如生,福禄寿三星的衣袂纹路清晰可辨。“看这悬山顶的构造。"卢老师拍着粮仓的梁柱,“出檐深远,冬天遮雪夏天挡雨。”
粗壮的榆木房梁裸露在外,泛着经年累月的暗光,林疏雨都用相机拍了下来。
结束,社会实践报告和表格要求都发在了群里。剩下一天没什么安排,卢老师同意自由活动。柯以然兴高采烈拉着林疏雨的手商量:“去枫山好不好。”“好啊。"林疏雨不喜欢扫别人的兴。
她们清晨就包了辆出租车出发,打算下午回来,林疏雨靠在车窗上小憩,额角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磕着玻璃。
“砰一一”
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突然将她惊醒。
林疏雨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窗外已是暴雨如注,雨帘密集得几乎看不清山路。
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天,明明出来时还是艳阳高照。司机车子熄火了。
柯以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傅,怎么回事啊,这个雨怎么忽然这么大了。”
司机烦躁的啧了声:“不知道啊,刚刚天还是好的,这片雨格外大。”柯以然迟疑:“那我们还能去吗?不然回去也行。”“这鬼天气上山不是找死吗,肯定要掉头回去。”柯以然手抓着前面座椅连忙点头,她还是很惜命的。司机再次尝试点火,离合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疏雨的手机一震,谢屹周发来一张吉他的照片,接着是一条语音,林疏雨指尖悬在语音条上,喉间突然发紧。
只是还没来得及点开。
“啊!”柯以然头撞在车门上尖叫。
车身猛地一沉,轮胎打滑着偏离水泥路面,径直冲进被暴雨泡软的黄泥里,引擎发出垂死般的轰鸣,随后彻底归于寂静,只剩雨点砸在车顶的巨响。后座两个人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心悸得厉害,林疏雨死死捏住手机撑住座椅,一晃神,拇指误触了发送。
一条空白的语音消息猝不及防地传了出去。情况比预想的要好些,车子只是深深陷在泥泞里动弹不得,并没有翻覆或碰撞。
两个人互相抓着手安慰了几句,目前是安全的,只是轮胎在泥坑里卧着,雨太大推不出来不说,淋湿了更麻烦,他们三个人在车内同时联系拖车和救援,但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只有柯以然勉强有一格微弱的网络,几次尝试终于拨通号码。
“不幸中的万幸.…“”
确实,虽然处境狼狈,好在没有更糟的事情发生。时间从来没有过得如此之慢,一分一秒,耳边只有雨声。柯以然哭丧着脸:“我们下午能回去吗,不会被老师骂吧。”林疏雨觉得被骂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刻先照顾着柯以然的情绪:“先别想这些了,回去再说。”
手机信号依旧断断续续,谢屹周发来的语音条始终加载失败。林疏雨低头咬住下唇,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想念。突然,那条语音下缓缓转出灰色文字,竟然加载了出来:“这几天一直在想你怎么不开心了,今天好像知道了,是看见那天的消息了?”她心脏猛地一跳。
和她呼吸收缩频率几乎相同,远处一束车灯嗖的穿透雨幕晃过眼睫,接着后面是红蓝警灯,噪杂的声音打破寂静。
车内三人同时抬眼。
为首的黑色越野车稳稳停在前方,车门打开,一把黑伞出现。他同样是一身黑色,步子很大,伞骨压得很低,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雨太大了,他的衣角和裤子很快沾上水汽,身后是被冲刷的像月光一样淡的车前灯,整个世界都像是幻觉。
直到车门被拉开,伞面立刻向她倾斜,林疏雨不敢置信地喃喃:“谢屹周?″
谢屹周垂眸,薄白眼皮凛然,压得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救援队有条不紊地带着司机和柯以然转移,柯以然看了林疏雨眼,他们现在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安静留出空间,自己先走了。林疏雨不知道他怎么来的,四目相对就像电影中的一眼万年。她嘴唇嗫嚅,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热掉入滚烫怀抱。谢屹周的伞被风吹掉,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弯腰抱住她,肩膀的宽阔足够给她撑起一小方没有雨的天地。
林疏雨被他摁在身前:“为什么不找我。”他声音很紧,指骨用力地攥着她手,却不舍得让她疼,呼吸粗重的在耳边她耳边浮潜。
雨声倾盆冲刷着几秒空白,林疏雨手被握着拉到左侧,掌心下的心潮翻腾地汹涌,一下又一下,要她清楚地感受。
谢屹周开口是从未有过的低和沉,像是不能再拖延一秒。“林疏雨,你还听不出吗。”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没想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