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意,又道,“我不知该如何缝补书册,只能弄成这样,夫君,这样还能看吗?”
她的声音很细,檐下一滴雨水坠入水泽,正巧与她尾音相和,飞泉漱玉,玎玲作响。
凌晏池覆上那本札记,眉眼的凛冽被温淡冲散。札记被烧断了封装线,她一点一点粘好,当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妻子眉眼温婉,良善淳朴,他第一次发自内心,觉得就算与她无情分,他也该对她好一些。
既是二人做了夫妻,就不该待她如此冷淡,让她受人冷眼,连说话都要这般小心翼翼。
“多谢你。”
他嗓音喑哑,又补了一句,“这本札记是我故友之物,斯人已逝,我唯能依靠此物惦念一二。”
满院的海棠花被雨打散,花叶一瓣一瓣地落,乘着雨水四处飘摇。就像姜芾的心,飘飘悠悠,晃晃荡荡,只随他的话语沉浮。
今夜,夫君与她说了很多话,第一次对她说谢谢。若是往后能一直如此,她做什么都情愿的。
周濛初案结案的第五日,宁王妃海氏得知自己的胞弟被定罪处斩,当夜便悬梁自尽。
宁王看也未看发妻一眼,只交代下人置办丧仪,对外只报王妃得了疾症,不治而亡。
海氏乃是海老太傅的孙女,海家清正廉明,有个太傅的虚职,却不染指半分权利。
他与海氏当年也是陛下赐婚,可成婚后夫妻不睦,他甚至憎恶这个发妻,膝下多年无所出。
他岂能不知父皇为何偏偏赐婚他与海氏?
父皇是怕他利用姻亲结党营私,过早觊觎那把龙椅。
海老太傅去岁冬亡故,海家便剩宁王妃一对姐弟,他用自己的妻子要挟小舅子,最终海氏也因胞弟被定罪,心如死灰,一尺白绫自尽。
他明白,父皇不会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父皇不会让他倒台,父皇还得看着他与老三斗得你死我活。
他望着满天风雨,讥讽一笑。
外人都道他才是将来的太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颗棋子。他污名加身,可只要父皇想让他活,他便能活。
公主府。
华盈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百无聊赖地拨玩着腕上的金镶宝珠钏,“你既如此得父皇爱重,怎么父皇还不立你为太子?”
毕竟她的弟弟当上太子,坐上皇位,她便是天子之姐,大靖长公主,尊贵非凡。
他这弟弟此番能全身而退,全依仗父皇的宠爱,可父皇龙体江河日下,却迟迟不见立储之意。
房内无下人,李珩一手撩开金玉珠帘,在那张贵妃榻前坐下,慢悠悠捻起华盈一缕乌黑发丝,笼在手心把玩。
笑问:“阿姐想让我当太子?”
华盈抽回青丝,却不怒,掀了掀眸:“你既叫我阿姐,还敢这般放肆?”
又道:“你我好歹是母后膝下长大,三弟与我不亲近,身后又是那群迂腐之辈,我自然是希望你坐上皇位,也好孝敬孝敬阿姐我,封我个长公主当当。”
她能容忍李珩这般肆无忌惮,不就是看重他来日的九五之尊吗?
李珩虽觉得他这个好阿姐只知享乐,心思单纯。可想到她对自己寄予厚望,神色倏然阴沉,漫不经心:“那等我坐上皇位,阿姐当上了长公主,可否念着我的好,也对我好些?”
华盈悠然抬眼,轻哼一声:“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云迷雾锁,长安风雨连天。
即便开了春,回了暖,亦是气象如晦。
周濛初一案荒唐结案,朝中愈发有清流之臣站队三皇子。
三皇子李瑀不过十四岁,还被圈在宫中读书,听到这样结案,亦是气愤不已。
得知大表哥力求公道,迁怒父皇,还受了刑罚,便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求了许多滋补的药材,等凌晏池进宫看望,一股脑全塞给了他。
凌晏池笑道:“臣已大好,不必殿下如此费心。”
李瑀偏要让他拿回去煎了喝,避开话题:“表哥不是娶妻了吗,怎么不带表嫂来?”
凌晏池一时被他问噎住了。
他确实也该带姜芾进宫拜见姑母了。
“是啊,砚明也不带妻子来。”
凌贵妃也嗔他,“上回我在清宁殿见过她,甚是机灵可爱,明仪那般蛮横之人,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凌晏池这些日对姜芾改观不少,关于她的事也想多问一嘴,“哦?不知姑母说的是何事?”
“……明明不该是她的,金簪也不知为何就传到了她手中,明仪较真,非逼着她作诗,我知道这是为难她,可明仪不肯退步。我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这丫头突然开口,千伶百俐的,明仪下不来台,最后还是华盈解围,让她自罚了一杯酒。”
凌晏池神色微动,他竟不知这事。
没有人与他提过,姜芾自己也不曾与他说过。
凌贵妃又道:“我看她不胜酒力,那一杯下去已是醉了,还想找她说说话,可一眨眼人便不见了,后来便听说她在水榭救了昌安王妃的幼子,这孩子倒是个率真良善之人。”
凌晏池恍然大悟,心中滚过一阵愧疚。
他记得,那日马车之上,他斥她贪杯,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