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斋后院客房内,林宝珠使劲眨眨眼驱散睡意,声音已经有些发哑:“每三日翻堆……青竹片测温……若……”
耳边突然响起鼾声,林宝珠抬眼一看,林四郎的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她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四哥!“
“在听在听。”林四郎一个激灵坐正身体,条件反射地复述:“发黑发臭加牛粪.. .长绿霉就浇....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又开始打架。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顾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来,食物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沉闷。
“先垫垫肚子。“他将面碗放在桌上,
林四郎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谢谢妹夫。”
“记不住别吃。”林宝珠一把按住碗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虑。
金矿已经暴露,那些人丢了这么大一块肥肉,定会把根源算到四哥头上。
服役期间要人性命,随便找个塌方事故就能搪塞过去,简直不要太简单。
要想彻底躲过这场祸事,就必须让贺大人看到四哥于他有用。
“咕噜~”林四郎的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他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向林宝珠:“幺妹,我都好几天没吃饱了……”
看着林四郎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青黑,林宝珠心头一软,颓然地松开手:“吃吧吃吧。“
“你也吃点。”顾时将筷子塞进林宝珠手里,目光在她泛红的眼尾停留片刻,无奈道:“吃完去睡一会儿,剩下的交给我。”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林宝珠的鼻子一酸,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进面碗里。“啊啊啊,幺妹,你怎么哭了?”林四郎吓了一大跳,面条挂在嘴边都不敢咽:“不吃了不吃了,我们继续记……”
“吃!”林宝珠带着哭腔吼道,她不是爱哭的性子,可这会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根本止不住。呜呜呜~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上位者为一己之私随随便便就能抹杀几十甚至几百人的性命。
而身为受害者,非但不能讨回公道,想活命,还得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寻得保护伞。四哥有什么错?
她又做错了什么,要穿来这么可怕的地方?
林宝珠从看到矿难的惨烈就一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恐惧,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幺妹,你别哭了,都是四哥不好………”
顾时将抽噎的少女揽入怀中,对不知所措的林四郎道:“四哥,你先出去吧。”
“我,幺妹她……”林四郎还想说什么,对上顾时的视线,只能抹了把被吓出来的眼泪,端起自己的面碗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顾时的手轻轻拍着林宝珠的后背,像哄只受惊的猫儿。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残月悄悄爬上屋檐,将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
发泄过后,林宝珠的情绪渐渐平复,她在顾时胸前胡乱蹭了蹭:“好了,我没事了。”
顾时身体一僵,低头注意到衣襟上的一片深色痕迹,眉心直跳:“你先把面吃了,我去看看四哥。”看着少年几乎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林宝珠吸了吸鼻子,嘟囔:“方才还抱着人家哄……”顾时一个规趄,差点被门槛搬倒。
门外,林四郎蹲在檐下,捧着个碗发呆,像只迷茫无助的大狗狗。
听到动静,他闷闷道:“妹夫,实在不行我还是回矿场吧。”
他全然不知自己侥幸逃过一场死劫,只当林宝珠做这一切都是不想让他接着服役吃苦。
顾时暗叹口气,在他身边蹲下:“四哥,矿洞被雨水冲塌,管事没让你们去清理,反而把大家安排进矿洞避雨,你可知为何?”
林四郎茫然抬头:“为,为何?”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底下藏着金矿,朝廷不知道的金矿!”
当时顾时完全可以当没看见直接离开,可那样一来,林四郎是出来了,剩下的人呢?
顾时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砸在林四郎的心头:“他,他们想私吞?”
“财帛动人心。”顾时点头,月光照在他沉静的侧脸上:“私藏金矿不报是杀头大罪,不容有失,他们得确保接触到的都是自己人……”
“所以。“他转头直视林四郎的眼睛,“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林四郎双腿发软,手中的碗差点跌落,哆哆嗦嗦道:“我,我明日到了贺大人面前一定好好表现。”顾时暗松口气:“你不用太紧张,制肥耗时久,你只要能把步骤说清楚就行,有一点,你得学会……”“什么?”
“低水高送。”
哒哒哒~晨光未曦,两辆马车碾过露水未干的乡间小路,缓缓驶入大河村。
马车里,贺怀章身着素色布衣,视线扫过外面长势明显比别处好的成片稻田。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作为户部的官员,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一这不仅仅是几亩良田的丰收,更是惠及万民的国之根本。
突然,他眸子一顿,敲了敲车门。
马车停下,贺怀章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