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0章(三合一)
轻飘飘一句话,似有千钧。随着话落,庭院内起了一阵风,把落在地上的花瓣卷起旋儿,扶摇上天。善禾仍旧跪在梁邺跟前,垂在颊边的碎发迎风柔柔地飘摇,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同一阵风,掠过善禾,又扑进梁邺怀中,将他揣在心口的复杂情绪吹灭了。
梁邺霍然起身,行至善禾跟前,居高临下望她。他沉着脸色,早无素日之温润,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阴戾。
善禾以为是他不同意和离之事,忙开口陈说:“大哥,我知再过一月,便是殿试。若我与阿邵和离,想来对大哥的仕途,也更为有益。”他缓缓笑开:“如此说来,善禾和离,还有半分是为我着想?"梁邺伸出手,将腕骨递到善禾跟前,示意善禾扶着他腕子起身,道:“起来。”善禾不敢造次,自敛裙起身,退了半步,低头恭声道:“是为了梁家着想。我与父亲皆受梁家之恩,故而不敢不思虑清楚。若被有心人挖出当年那案子来,拖泥带水的,再把我的身世捧出来添油加醋,我本已受罚,也不怕失去什么了。只是大哥万不容易走到今日,若因我之缘故,连累大哥,进而连累到梁家的累世清誉,实在教我心中愧疚。便是父亲知道了,也是要怪我的。”这番话确实触到梁邺心窝,寒窗十载,再没有什么是比前程更为重要的了。昔日祖父要梁邵娶善禾,他本不同意。可梁老太爷最是良善守诺之人,只说这是欠薛家的恩、是欠薛寅的诺,要还、要守,梁邺也没法子,只好缄默其口,冷眼看花轿抬入漱玉阁。梁邺沉吟着:“那善禾要我如何帮你?”善禾听是口风松动的样子,倏然抬头,凝睛道:“只求兄长替我劝一劝阿邵。”
蠢。梁邺嗤地笑了:“我阿邵那执拗性子,若劝得动,这两年你早是名副其实的梁二奶奶,今日你更不会来求我了。”善禾追上话,认真道:“可兄长的话,阿邵一定是听的。”梁邺怔忪愣住,心不觉也软了三分。他转身擎盏,慢慢呷了口清茶,最后一遭问她:“善禾,你……当真想好了吗?”“嗯。"善禾点点头。
“你,"梁邺不觉后牙咬紧,“确定要我帮你?”善禾忙行一礼,恭敬道:“求大哥帮我。”刹那间似有琉璃绽裂,梁邺心瓣坠了又坠,心道:薛善禾,这遭是你主动求上门来的。
“那这些日子好好待他。“梁邺搁下茶盏,指腹捏住盏身,骨节泛白,“好好同阿邵过日子。”
善禾不解:“大哥,我是要与阿邵和离的…”梁邺转身面向她,沉眸睨住善禾:“交给我。你只管同往常那般对他,让他慢慢忘却和离这件事。我自会帮你离开梁府。”善禾怔了怔,哑声:“大哥的意思是,骗他?”“是。“梁邺垂眸,目视茶汤上的些许茶叶轻晃,“让阿邵放松戒备,你也才好顺当离开。”
善禾哽住,昨夜她不是没想过欺骗,只是她还是希望自己与阿邵的和离是和气顺遂的,当初成婚时他带着怨忿,难道分开了也要这般不体面么?善禾缓缓低下头,眼前又浮起昨日梁邵的所作所为,心旋即又冷回去了。“那,和离书怎么办?”
梁邺眉峰一挑:“和离书我写好予你。你自哄他吃几口酒,让他画个押,倒也罢了。”
“他是赴宴取乐惯了的人,酒量那么好,我如何能哄他喝……梁邺勾了唇角:“善禾放心。为兄自会助你。多则半月,你必能如愿。”善禾愣怔抬头,直直撞入梁邺幽深眼底。梁邺神色舒展一如往常,面上却无半分笑意,教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待得善禾走后,梁邺沉思着近日诸事,未久踱至书案前,正正好好瞥见那封本该寄予欧阳先生的书信。尚书千金苏皙照的名字仍明晃晃书在上头,欧阳先生的话不觉又响在耳畔。他是要登阁入相的人。这是他的志向,亦是祖父和欧阳老先生的期盼,连阿邵都是这般想的,甚至为了他的志向,作出那样大的牺牲。所以,他不能辜负了自己,更不能辜负了他们。单凭此一点,善禾主动和离,确实是明智之举。她比阿邵看得长远,光这份替梁家着想的心,也实令他满意。等和离之后,他好生待她,虽则少了那些虚名,但只要情是真的、心心是真的,不比官府文书上冷冰冰的几个字强?让善禾下辈子都有个靠,也算全了祖父生前对薛寅的诺了。至于阿邵那边……梁邺轻叩桌案,不由想起阿邵素昔之志向来。去北川投军,是不行的,他决计不可能让阿邵如此涉险。武举,倒是最好的路子。彼时他与善禾和离,参加武举也无甚么忌试的了。日后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在京都挣功名,他再好好筹谋一番,以阿邵的模样、品性、才干,帮他娶位京都簪缨出身的名门贵女想来并非难事。<2在梁邺凝神之际,穿堂风越过格子窗,扑进书房内,吹起案上信笺,扰得纸张簌簌作响。梁邺神思回笼,正欲伸手压住信笺,那信笺却如水中鱼儿一般,滑出掌心,在空中翩翩地飞了几转,方悠然坠落在梁邺脚边。大
织蕊楼在花园假山后头。善禾一路行来,沿路仆人渐少,到了假山时,只遥遥望见成保坐在织蕊楼门廊下,摇着芭蕉扇煮药。药炉中吐纳出乳白雾气,直冲上天。
善禾将半只身子掩在假山后,拣了个小石墩坐下,慢慢思忖方才梁邺的嘱托。
他说依梁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