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性子,若大剌剌提出和离,他必然不允。要是坚持和离,反促了他逆反之心,指不定要惹出什么祸事来。亏得是血亲的兄弟,梁邺所言岂不正是昨日那难堪情形之根因?善禾一壁绞着手,一壁继续想梁邺说的先假意和好让阿邵放下戒心,等他签了和离书,立时出城离开密州这些话。善禾轻声道:“这法子虽骗了阿邵,但总好过现在我二人拧麻绳似的较劲。到时我走了,他最多难受一阵子便好了。再说他是爽朗性子,身边围着那么多好友,他总能走出来。再不济,大哥也不忍见他终日恹恹的模样。届时大哥有了功名官职,替阿邵寻一位门当户对的贤淑娘子,应是轻松的事。真真这是最好的办法,把各方都保全了,也不辜负祖父、大哥昔日待我之恩德了。”一念及此,善禾转头望了望织蕊楼,怅然叹气道:“从前骗了你,如今又要骗你,实在是对不住。大抵是我们俩今生真没缘分,总要以骗相待。若你日后恨我,也请恨得轻些罢。命运万般作弄,我也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若是可以,我总是想我们好聚好散,至少对得起这两年。”这般忖罢,善禾敛裙起身,一径儿往织蕊楼去。成保望见善禾,立时站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望搁了蒲扇,压低声音道:“二奶奶怎么过来了?“他知道漱玉阁里的这桩公案里,善禾受了许多委屈,更知善禾被梁邵气得差点晕过去,她现在应当厌极了梁邵。昨日二人争吵之际,他与一众丫鬟小厮远远儿地立在漱玉阁庭院内,小心等待主子们吵完了,唤他们进去伺候,结果最终等来的,却是善禾双手被捆跑出来,莫说岁茗、岁纹等人惊呼出声,连他也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哪家正头娘子在奴仆们跟前这般不堪的?裁了晴月送她去广通寺时,成保不觉得有什么;把岁茗岁纹拨来行软禁监视之事时,成保也不觉得有什么;请王老先生给二奶奶号脉调理身子时,成保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善禾那般模样跑出来,衣衫不整,泪生两腮,一瞬间,成保心底忽然冒出个声音:完了,彻底完了。梁邵这遭是真的把善禾推远了。
他们几个小厮暗地里也自有闲话儿。自漱玉阁二位主子关系和缓后,他们赌了一枚貔貅玉坠子,赌谁的情意更多一些?结果五位小厮全赌的是:一样多。可到了今天他们才发现,梁邵的情意比善禾的多很多,而善禾的那份情,就像是块布料子,上头用她原本的真心与品德绣出繁复花样,看起来情意绵绵,好不美丽。其实这布是用恩情织成的,料子就不对。她的和婉贤淑、小意温柔,皆为报恩缘故,哪怕有些喜欢一-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那也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用错了料子,再怎么穿,也穿不出爱的味道,偏偏梁邵当了真。成保长叹一气,朝屋内看了看,小声道:“二奶奶不若待会儿再来?二爷才刚睡下,昨儿一宿未眠。”
善禾抿了抿唇,接过成保手中芭蕉扇,自坐在药炉跟前,淡声道:“你回去歇会儿吧,这里交给我。”
成保怔住,眨了眨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难不成是他们看走眼了?其实善禾的心与梁邵是一样的?
成保擎着火剪夹了块碳轻丢进去,旋即火花哔啵爆破。他蹲在药炉另一头,把脸掩在腾腾热气后头,看上去像要蒸化了似的。成保犹豫着,终是决定替自家二爷再说两句软和话,他扬起笑,露出一口白牙:"昨晚上二爷悄悄去望了二奶奶后,就说要打只桌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想来二奶奶知道。”“嗯?"善禾困惑道,“他来看过我?"善禾不由想起昨夜屋内种种异象,她还当是岁茗来过,原来是他。
善禾敛眸,一壁隔着厚厚布巾揭开炉盖,看了看火候,一壁道:“我也不知。”
成保见善禾语调冷淡,知道她心里仍有气,自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成保只道去唤岁茗和岁纹过来伺候,忙告喏退下。待成保离开,善禾才慢慢抬眸,盯着成保背影发愣。手中的芭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陷入沉思。
这么想了一会子,屋内扬起梁邵的声音,像隔着枕巾发出的:“成保!成保!"听不见成保那热络爽快的答应,梁邵小心换了个姿势趴着,可背上的几条伤痕瞬间牵动经脉,勾起层层叠叠的痛,浑似针扎。他闷闷地鸣咽着:“嘶…好疼…
“也不知怎的,昨儿夜里还好,上了药之后竟这般疼。"梁邵把头埋在枕巾里,恨恨地叹了口气。
善禾端着药碗跨过门槛:“应当是在结痂了,再忍一忍罢。”梁邵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是善禾的声音后立刻抬头,眼眸也亮晶晶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善禾,随着她从门槛一步步走近,一步步走到榻沿,贴边坐下。梁邵喉结滚了滚,轻声道:“善善……你、你怎的过来……善禾眼风早望见搁在榻旁的木桌子,才粗粗有了个型,倒立在地,四条腿昂扬朝天,想必就是成保所言的“那只桌子”。善禾不作声,把雕漆托盘置于圆几上,捧了药碗在掌心,轻吹勺中苦药。待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善禾轻声道:“来看看你。”
梁邵彻底呆住,好像庭院里的风吹进来了,把他吹得傻愣愣的,心里再想不出别的,只知道善禾在他跟前,善禾来看他了!梁邵木然饮下苦药,像觉不出苦味似的,只顾怔怔盯着善禾的脸。梁邵喉头一哽:“我以为,我还以…”“以为什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