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都没吃完,赵顼就带着李舜举走了。
“你还说此子忠君,可为孤臣,你现在还觉得他是忠臣么?有这样直刺君过,将朕祖宗都骂了一个遍的忠臣么?我看,他打心眼里也没拿朕当回事儿啊。”
李舜举:“官家以为,直刺君过的不是忠臣,程颢这般写奉承诗的才是忠臣么?官家若是喜欢,咱们宫中的这些内侍,大抵也是能作些诗歌的,若论曲意逢迎,他们外边的那些大臣还真不一定能比过咱们这些宦官,臣回去,这就让他们一人写上一首,以证明我们这些内侍,绝对比外边的大臣忠贞。”赵顼被李舜举这话噎了一个软钉子,却是失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王小仙可以做魏征了?”
李舜举:“历朝历代,这天下从来就不缺可以做魏征的人,只是魏征常有而唐太宗不常有,非唐宗,太祖这般雄才大略,百代圣王,无以容魏征啊。”
赵顼闻言嗤笑:“你们宦官,竟会拍马屁,回宫吧,我忍他一忍就是了,哼,刚直近癫,我看,他就是真癫。”
李舜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确实,入你娘的,这鸟人是真癫】
很少有人知道,宫中是挂着一封书法帖的,帖子的内容就是程颢的那首诗,这诗在北宋传播很广的,因为很多人真的认为他说得没有毛病,大宋就是这么好,大宋就是盛世的。
马屁这东西,还是看谁拍,这年头洛学虽然还不是主流意识形态,二程也不是半圣,但确实是也已经有了极多的拥趸,至少也是北宋官面上的主流学派之一,也只有王安石的心学勉强能比,苏家的蜀学,范家的范学,张载的关学,都是要差他一筹的。
这样的一个世所公认的大儒,所有人都相信的人品正直之人,突然做了这么大一篇拍彩虹屁的诗,那当然就拍得人很爽了么。
回去,赵顼就亲手把这东西给撕了。
“李宪,替朕传诏,今年的新赐进士王小仙,赐承事郎,差史馆检讨,兼崇文馆校书,让他跟着司马光,好好地学习学习,磨一磨他的性子去。”
“啊这,官家,刚过的锁厅试,还没有去吏部栓权,况且锁厅的进士直接进馆阁,这,会不会惹人非议?”
“非议就非议吧,以后非议的地方多了,王小仙这个人啊,他……他……他实在是太癫了,必须得让司马君实好好替朕调教调教他,传诏去吧。”
“让我进馆阁?直接就进啊?”
这旨意过来的时候,王小仙甚至都还没吃完烧烤呢,他也是心大,赵顼走了之后他招呼王小蝶,还有那几个丫鬟一块又都吃上了,刚吃了一个肚皮鼓鼓,东西都还没收呢。
王小仙也是有点懵,甚至并不怎么想领情。
所谓馆阁,也就是三馆一阁,昭文馆,史馆,秘阁,和集贤院,是一等一的清贵去处,也是大宋首屈一指的人才培养基地。
昭文馆负责监本九经和修缮前朝正史,史馆负责编纂国史和实录,秘阁负责收藏和保管禁中真珍本,集贤院负责收集各种贤者的文章,诗词。
通常来说,国家要培养人才的时候,都会把人才往三馆一阁去送,尤其是史馆。
史馆修本朝历史,因此像是起居注啊,前朝往事啊,以及最重要的,中枢扎子的备份啊,都在史馆,史馆官员皆可随意查看。
所谓中书扎子,就是政事堂相公们做事的备份文件,有什么政策出了问题,可以随时追责,而且宋朝的皇帝大多是不管政事堂的事儿的,都是事后看扎子,官家才知道相公们具体都干了什么,而且也只能是挑着看,全看的话根本看不过来。
换言之,史馆官员,看得到的扎子和官家本人都是一样的,是可以通过这些中书扎子来了解相公们是怎么处理政事的,还可以通过起居注记录官家的一言一行,可以通过前朝修史了解本朝每一个官员的生平过往。
甚至实权也未必没有,毕竟修本朝史么,官场上现在官二代越来越多了,你这一支笔是可以决定他们的爹,乃至于他们本人的历史形象的。
总而言之,能进史馆做事,别看官职不大,但却绝对是大宋对青年新秀最佳的培养方式,史馆这种地方泡上两三年,对整个大宋的政治体系和行政流程就门清了,再放地方上历练几年,回来就是成熟的后补大臣了。
因此一直以来,能去史馆做事的,都得是一甲,二甲的进士,三甲都进不去,而且还必须得是年轻人,得是少年俊秀,过了三十岁一般也不让你进了。
而王小仙呢?他是个锁厅上来的假进士啊!
“让我一个明经进史馆,朝野上下,肯定又要非议了,你让那些新科的一甲进士怎么想?”要知道,往年哪怕是一甲的新科状元,探花,也是不一定能进馆阁的。史馆就更不必说了,这个名额是很珍贵的。
“王小官人锋锐天下之冠,难道还会畏惧人言么?”
“人言,我当然不畏,但让我进史馆,这确实是有点不公平,也着实是坏了规矩了,朝廷运转是要有规矩的,官家也不能动不动就开特例呀,
锁厅,又不公开公正公平,这个口子一开,用不了多久,馆阁一定会进一步乌烟瘴气的,馆阁一旦也能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