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滞。
杏眸与凤目相对,空气里仿佛漂浮着呛人的火药味。
许是第一次见识到两口子对峙的场面,陈双双有点手足无措,看看崔楹,又看看萧岐玉,不知道该去劝哪一个,连跑到外面搬救兵的心都有了。
也就在这时,僵持的气氛陡然破开——崔楹笑了一声。
她弯了眉目,杏眸里泛着水润促狭的光,毫无被抓包之后的心虚不安,语气无比柔和,却又无比理直气壮地,对萧岐玉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就不装了。”
“实话,向来是比较难听的。”
四目相对,萧岐玉目光冷淡平静。
他没说话,弯下腰,朝崔楹伸出手去。
崔楹以为萧岐玉要跟自己动手,下意识闪躲开,闭上了眼睛。
结果那只手落下,只在她额头上弹了个结实响亮的脑瓜崩儿。
少年冷冽的声线响在她耳畔,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恶劣:“挨揍,向来是比较疼痛的。”
额头传来闷痛,崔楹疼得倒嘶一口凉气,睁眼凶狠狠瞪向萧岐玉,揉着额头上火辣辣的红晕道:“你、你给我等着!”
萧岐玉挑了下眉梢,不以为然的模样,转身走向房门,马尾在腰后轻快地摇晃,显然心情不错。
“宾客都到齐了,”他沉声道,“你娘让我过来叫你去敬酒,话我带到了,去不去随你。”
崔楹:“滚啊!”
她这一声喊得颇为用力,嗓子都有点变形,使得原本气势汹汹的两个字,连在一起,听起来就像:呱啊!
“别激动,小心嗓子里的青蛙跳出来。”萧岐玉大步迈出珠帘,玛瑙碰撞,声脆如玉,盖住了他隐约的笑声。
崔楹用力揉着额头,骂骂咧咧:“好狠的家伙,使这么大的劲,他是想把我的额头弹穿吗?”
陈双双则是笑得一脸春风荡漾,止不住回味道:“原来你们俩吵架吵得这么有意思啊,这可我比在家有意思多了,早知我就早点来看了。”
崔楹:“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双双:“我坐着呀,没站着。”
“连你也气我,”崔楹抱怨着,舌尖回味起甜酪的奶香,不由吩咐丫鬟,“方才的甜酪还挺好喝,再给我倒点,我好压一压火气。”
丫鬟道:“回姑娘,方才的甜酪,似乎是姑爷自己带来的。”
崔楹狐疑:“自己带来?”
陈双双“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八成是他记得你喜爱甜食,在席上看到,就顺便给你带来了,看不出来,他那般冷若冰霜的人,居然这么把你放心上,三娘你就知足吧,上哪找这么好的夫君去。”
在陈双双兀自陶醉的工夫,崔楹已拿起盛甜酪的瓷盅,左闻闻,右看看,还特地用指尖沾了点盅底的酪渣,放在鼻息下仔细嗅了起来。
崔楹蹙紧眉头,一本正经道:“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被他放了泻药?”
……
傍晚,暮色四合,霞漫天际。
归宁宴进入尾声,与往来惯例一样,主家要送宾客至仪门下,与宾客寒暄告别。
崔楹敬了一天的酒,这个“姨母”,那个“婶母”,嘴皮子没停过,都没怎么吃东西,好不容易闲暇下来,便揣了把瓜子悄悄嗑着,跟着孔氏及两个伯娘身后,看着她们与女眷说话,自己摸鱼偷闲。
行至仪门处,女眷与男眷汇合,萧岐玉亦与崔晏等人陪伴左右。
人一多,众人眼睛便都落在了刚成婚的小夫妻身上。
青涩的少男少女,脸上还透着清澈的稚气,水葱般的人物,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单是站在一块儿,便格外赏心悦目。
瓜子是用龙眼肉炒的,味道很是清甜,崔楹磕着瓜子,并未留意周遭的视线。
余晖灿烂夺目,萧岐玉沐着霞光,顶着各路或艳羡或妒忌的眼神,走到崔楹身边,朝她伸出了手。
崔楹嗑瓜子的手顿住,看着面前干净宽大的掌心,抬眸瞧了眼萧岐玉,眨了下眼,有点搞不懂他想干嘛。
萧岐玉看着她,手就这么伸着。
鬼使神差的,崔楹把嗑剩下的瓜子壳,放在了他的掌心。
萧岐玉:“……”
果然,毫无默契可言。
萧岐玉覆手将瓜子壳抖到地上,一把抓住了崔楹的手,手指穿过她指缝,将她的整只小手包在了掌心。
少年温热干燥的手掌生有硬茧,贴在少女娇嫩的手背上,划蹭出丝丝缕缕的痒。
崔楹本想挣脱,直到余光扫到一双双看向他俩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萧岐玉在干嘛。
说好了要扮恩爱,没想到萧岐玉还记得,倒是她忘了正事。
崔楹难得在心里感激了萧岐玉一瞬,反握住萧岐玉的手,抬脸对他笑了下,美好恰如三月梨花,无比亲昵信任的模样。
私底下,崔楹则是小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眼力。”
萧岐玉“嘁”了声,嫌弃的语气:“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脑子。”
崔楹刚热乎一点的心,顿时便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是是是,你是谁啊,最有脑子了。”
说罢伸出另只手,五指纤纤若柔荑,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