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碍于长辈众多,礼仪压人,她就只好握着陈双双的手,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弯着:“双双,你对我最好了。”
甜软能拉出丝来的声音,萧岐玉在旁边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崔楹留意到萧岐玉嫌弃的眼神,一拳锤在萧岐玉胸口,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撒娇啊。”
萧岐玉后退半步,感受到胸口传来的闷痛,冷冰冰道:“你还是把美字改成猛字比较好。”
不大点个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看什么看,没见过猛女撒娇啊。”
崔楹眉梢扬着,还挺骄傲。
萧岐玉无话可说。
二人互怼之中,丫鬟纷纷掌灯,华灯初上,明亮的灯影随晚风摇曳。
崔楹送走了陈双双,之后又在仪门停留片刻,随父母长辈送走了剩下的宾客,才动身前往福寿堂,与祖母道别。
福寿堂中,菜肴飘香。
长公主特地命厨房备了崔楹素日爱吃的饭菜,却没有摆上桌案,而是收到朱漆螺钿的食盒当中,对崔楹道:“你这整日只顾陪客敬酒,饭也未曾入口,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正好留你去侯府的路上食用,幺儿记住,无论再忙,你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肠胃,否则可是要生病的。”
灯影柔和,长公主满头银丝,笑容慈祥,如同画中的老仙人。
崔楹眼眶发热,钻入长公主的怀中不愿出来,软乎乎撒着娇:“祖母,孙女舍不得您。”
长公主抚摸着她乌黑的发,叹道:“好孩子,祖母也舍不得你。”
“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人伦常理,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你能嫁到定远侯府,我已是安心许多,起码不必日夜担心你受婆家为难,你天生性子直率,若到那人心曲绕之处,是有苦头要吃的。”
崔楹鼻子一酸,想到从小到大祖母最操心的就是自己,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滚出,打湿了纤长的睫毛,楚楚可怜的神情。
长公主为她抹着泪,更加放柔了声音:“祖母年纪大了,说句不当讲的,以后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莫要让眼泪耽误了欢笑才是,幺儿你说呢?”
崔楹点头如捣蒜,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人都有点抽抽。
又过了片刻,在长公主的催促下,崔楹总算起身,准备随萧岐玉回侯府。
出了福寿堂,到了仪门外,眼见即将上马车,崔楹却脚步一顿,突然道:“我想好了,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留下陪祖母。”
孔氏原本还舍不得女儿,闻言瞠目结舌道:“你这孩子又在胡闹些什么,哪有新妇出嫁三天,便留在娘家不走的道理?”
崔晏也道:“这要是传出去,得让外人怎么看待?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七郎考虑,你让他如何做想?”
崔楹不假思索,直接看向身旁的萧岐玉:“你怎么想?”
萧岐玉一脸的无所谓,眼睫都不动一下:“我都行,随你。”
崔楹:“好,那就这么定了,今夜你先回去,我留下陪祖母,明日早上我再回去。”
萧岐玉:“嗯。”
接着一个上马出府,一个转身回府,干脆利落快,毫不拖泥带水。
徒留下孔氏与崔晏在晚风中凌乱,发了半天的懵。
……
马蹄声响在侯府西角门外,萧岐玉下马,小厮一窝蜂上前,接鞭牵马,递茶擦汗。
“怎么只见郎君回来,不见少夫人?”有眼力的小厮已然发问。
萧岐玉未对此赘述,转而询问:“老太太今日如何了?”
“回郎君,老太太今日仍是咳嗽,早晚时最严重,夜间还叫了御医,服用了化痰的汤药,眼下刚刚睡下。”
萧岐玉眉心皱紧:“我知道了。”
回到栖云馆,萧岐玉本欲早点沐浴入寝,可等洗完澡躺下,他却怎么都睡不着。
枕边是崔楹爱看的话本,桌上摆着崔楹爱吃的糕点,床榻上满是崔楹身上的清甜香气,仿佛她就在他身边,忙着吃喝玩闹,可等睁眼望去,房中又空落落没她的身影。
静,太静了。
萧岐玉自幼喜静,此刻却对这安静无法忍受半点,心跳都发慌。
“金风,玉露。”他坐起身唤道,凤眸流露燥色。
两名白净的小厮躬身而入:“郎君有何吩咐?”
萧岐玉不耐烦道:“今夜怎这般安静,正值夏日,院子里的虫鸣声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见响一下?”
金风玉露对视一眼,狐疑道:“回郎君,这院儿里的虫鸣声就没断过,您仔细听听。”
萧岐玉愣了下,挥手命二人退下。
关门声响起后,萧岐玉躺了下去,却已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盯着帐顶发呆。
不是没有虫鸣声,是他听不进去虫鸣声。
萧岐玉忽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才三天,他好像就已经习惯了崔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