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去学琴,你姐十级都考完了,你初级琴谱还掌握不了?”
“你姐成绩好,体育强,会钢琴舞蹈,什么都好。你怎么只会打架惹事?”
“高考成绩出来了,这么点分,你怎么好意思?罢了,国内没学上,去国外镀金吧。”
……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你不如你姐”。
在耳边久久回响,反反复复。
邝敏琦的优秀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针。
两人出生只不过相差六分钟,她却永远压他一头。有什么好事父母先想到的是她,而有什么坏事,父母不经查询就来责问他,不承认是死鸭子嘴硬,承认了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横竖都逃不了被骂,站着坐着都是错。
他忍够了,受够了。
此刻,有个可怕的想法占据脑袋。
倘若邝敏琦消失,以后便不再有比较,以后父母的宠爱就会是他一个人的。
他松开手,踉跄地后退。
邝敏琦拧眉,不解地看着他。
她虚弱的唇艰难地动了动,好像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竟然还敢问为什么!
她有今天完全是她咎由自取。他被父母责骂时,她有劝过一句吗?她没有。他被父母误解时,她有安慰他一句吗?她也没有。
邝永杰下定决心不再管她,希望这个捆绑他一辈子的对照组能够彻底消失。
他站在那,冷眼瞧她。
被撞毁的车头冒起黑烟,机油泄漏一地。邝敏琦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拍打车窗,喊着:“永杰!救救我!永杰!不要抛下我!”
血手印按在铺满雾气的车窗。
一个又一个。
呼喊一声比一声急促。
邝永杰皱眉,有过一丝犹豫,手伸出去的那刻,车头发出爆鸣,火瞬间燃起,吞没车子。
邝永杰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
眼睁睁看着邝敏琦困在副驾驶,被冲天的火焰烧成一具焦炭。
那天起,“永杰!不要抛下我!”仿佛一句魔咒,日夜纠缠着他,白天这是句萦绕在耳的幻听,夜晚这句话钻进噩梦扯着他反复经历那天的场景。
他一次又一次看到邝敏琦困在车里呼救。
他有过后悔。
在梦里,他尝试着救她,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救不了她。
她也不肯放过他。
只有药物构筑的幻境能给予他片刻安宁,吸食过药物的他再听不见呼救,也不再做噩梦。在新的梦境里,她还活着,她原谅了他。
*
寂静深夜,邝永杰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他摘掉耳塞,挣扎着坐起来。他看了看房间,不是梦中梦,他在半山别墅的治疗房里,又看了眼挂钟,指针指向凌晨三点。
再过两小时就天亮了。
再熬两小时就好。
后背被冷汗浸湿,他去拿了套新衣服去浴室换洗。泡在热水里,身体的酸痛得以缓解,紧绷的神经也轻松不少。
好不容易好转的情绪随着渐停的水声急转直下,水声一停,他又听到楼上传来的蜂鸣,嗡嗡嗡嗡的,像锐利的蜂针刺激耳膜。雾气蒸腾的房间,镜子模糊不清,他站在那,捂着耳朵,五官扭曲,痛苦不已。
忽然——
他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镜子里多了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没有五官,没有神情,全身黑黢黢的。那个人是葬身火海的邝敏琦。是他的姐姐。
邝敏琦从来没有原谅他。
她来找他索命了。
邝永杰拔腿就跑,跌跌撞撞地跑出浴室,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拖鞋磕在门档,他摔倒在地,忘记了疼,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光着身子往前爬,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水渍。
他拖出行李箱,拿美工刀划开箱子夹层,取出一罐针剂和注射筒。取液后,手指弹了弹针筒,朝手臂扎下去。
一针下去,他混沌的脑袋逐渐清醒,眼前模糊的房间也慢慢清晰。人死都死了,怎么可能来报仇。她有那个本事早就来了。
他回到浴室,果真听不到那蜂鸣。
他穿好衣服,藏好针筒,板正地躺在床上。与噩梦纠缠一夜,此刻刚沾枕头,便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中午。
他推开房门。
尤倩雯放下手中汤碗,拉着他问:“什么感觉?难受吗?睡这么久,一定饿坏了吧。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梁兆文也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邝永杰精神抖擞:“没有不舒服。我感觉好极了。”
尤倩雯拍手:“梁大师,你的方法果然有用。”又夸奖似地拍了拍邝永杰肩膀,“我就说我儿子一定能戒药成功。”
邝振邦就淡定得多,冷冷的:“才一天。”
尤倩雯反驳:“一天也是胜利。一天加一天,慢慢累积。”她拉着邝永杰去餐厅,“走。我们去吃饭。”
梁兆文走进治疗室,瞥见床下有个一次性针头的包装袋。治疗室用的针头包装袋是黑色字体的,床下那个是蓝色字体的。不是他的,那就是邝永杰的。
瘾-君子嘴里说的没一句能信的。
他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