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生的到来让秦栀感到意外,他是沈厌贴身护卫,此刻却出现在秦府前厅,抱着柄剑站在当中,像座山,格格不入。
“沈世子找我?”
出来匆忙,秦栀只用玉簪简单绾了个髻,不施粉黛的小脸像剥了壳的荔枝,玲珑剔透,她望向陆春生时,月华色衣裳勾出姣好身段。
陆春生不敢抬头,拱手作揖:“世子爷说有要事相求,此刻等在离贵府不远处的永和酒肆。”
话说到这份上,秦栀不好再拒绝,便托辞去换衣裳,回到院里。
秦熙与她前后脚到,见她绕过月门,忙招了招手,疾步跟过去,“他怎么单独约你来了?”
秦栀蹙眉:“不知道。”
“要见他?”
红蓼撩开帘子,两人略低头进入。
“陆春生说他有事求我。”秦栀觉得纳闷,扫了眼里间,红景会意,忙走过去将衣柜打开,兀自搭配了两套衣裳,又去妆奁前,照着颜色配首饰。
“他有什么事能找你来帮忙?怕不是故意寻的借口,想见见你吧。”秦熙犹疑,拿起那套妆花段的襦裙与她比划,抬眸,“芍药花别致夭浓,衬你气色。”
秦栀推开,另外选了件碧水青的袄裙换上,取面巾沾水擦拭唇瓣,而后重新傅粉,特意压住眉梢眼尾,收拾完整个人看起来虚弱病态。
“我在病中,总要做出个生病的模样,若为了见他打扮的花枝招展,岂不叫人生疑厌恶。”秦栀对镜左右查看,说道,“他既然过来,我正好探探虚实,兴许明英殿的事还有转机。”
包厢内很是安静,关了门,与外头的热闹瞬时隔绝开,沈厌端坐在桌前,偶尔瞟一眼窗外,曲指轻叩桌面,长眸淡淡,瞧不出情绪。
门开,他站起身,眸光扫向来人。
“秦四姑娘。”
秦栀回礼:“沈世子。”
桃花酿是永和酒肆的招牌,清淡甘醇,饶是装在酒壶里,香气仍扑入鼻间。
沈厌躬身倒酒,觑见她的脸色,微微拎眉,“秦四姑娘怎么病的?”
秦栀掩唇咳了声,“吹了些冷风,湿寒入体。”
“嗯。”沈厌将酒盏推到她面前,不动声色坐下,又问:“如今可好些了?”
“不打紧了。”
“那就好,萌萌很担心你,若不是尤姨按着,她便要来探病了。”沈厌微笑,声音低沉温和,“尝尝。”
秦栀视线从他箸筷移到自己碗中,他夹过来的鱼肉,白嫩无刺,秦栀看了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抬头,对上他平静清润的注视,心不由得急跳两下。
复又垂眸,咬了口鱼肉,他们何时这般亲近了?
“好吃吗?”沈厌开口,语气熟稔。
秦栀闷闷嗯了声,便见一只手探过来,将她唇边的一捋发丝抿到耳后,她怔住。
“萌萌也喜欢吃鱼。”
仿佛在解释方才的举动,自然极了。
秦栀再也吃不下去,搁了箸筷擦唇,故作镇定问:“陆护卫说你有事找我帮忙。”
沈厌点头:“是,有些私事劳烦秦四姑娘。”
“但凡我能帮得到,世子不妨直说。”
“尤姨这几日不在府中,萌萌便格外叛逆,她身子向来羸弱,又吃的极少,最近总闷闷不乐,大夫说她心思郁结,久抑成哀,需得用药仔细调理着,但她不听劝,也不愿喝药。
本不该来叨扰秦四姑娘,只是萌萌如今长大,许多事不便与我交心,她朋友不多,待秦四姑娘格外在意,我便想着让秦四姑娘帮忙开解一二,至少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侃侃从容,不疾不徐,沈厌说完,便若有所思的看向秦栀。
他今日的眼神格外炽热,有些秦栀看不懂的情绪。
秦栀低头喝了口桃花酿,脑中快速捕捉到“尤氏不在安国公府”的关键信息,她同沈萌相处不久,但沈萌对她没甚保留,故而秦栀很早便知尤氏自沈萌出生后便寸步不离,就算偶尔回母家也从不留宿,她把沈萌当做亲生,更胜亲生。
那尤氏为何忽然回去尤家,一待便是数日。
有个念头浮起,秦栀心跳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沈厌。
会是因为明英殿的金丝楠木吗?
沈厌试探地挑眉,询问:“可以吗?”
他眼眸狭长且深邃,专注凝视时让人觉得他很在意你,可只是一个眼神罢了,秦栀点点头,他便笑了,起身为秦栀再度倒酒,直至将那壶桃花酿悉数喝完。
两人面庞皆染了红晕。
出门时,迎面来人,沈厌将秦栀往后拉了把,站定。
薛岑看着他,又看向旁侧的秦栀,目光冷冷。
“四娘,你没把我说的话听到心里去。”
沈厌乜了眼,秦栀自他身边走过,径直站到薛岑面前,微扬下颌,然什么都没说,拂袖转身。
薛岑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秦栀被拽了个踉跄,险些跌进他怀中,气恼下,又是狠狠一脚,踩得薛岑目眦欲裂。
“薛少卿,君子不强人所难。”沈厌并未动手,只是视线盯在秦栀右臂。
薛岑冷笑:“我和四娘的事,还轮不到沈指挥使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