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北京北京
几天后,北京入了小暑,一切正如书里描写的那样,世界像笼屉,太阳是个火炉,万物被蒸着烤着,表面渗出水,慢慢变得膨胀起来。退休的廖警官攒了熟人局,叫上那些从小在大院儿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包括傅程铭在内。
其实这顿饭专为傅程铭而设,是敲打前段时间的事故。当然,廖佑均也仅仅是敲打,不会说重话。一来,他不是严厉大家长,有时遇事儿还能叫上帮衬,譬如今年冬天的五道口酒吧事件;二来,傅家这小子投可怜,暑假没人管,硬是跟他在部队呆着受苦,拢共有十年。饭吃一半,廖佑均让傅程铭陪跟烟。
他手头没有,转身问季崇严要,咬住,手护着点燃了。廖佑均苦口婆心地,“你也三十好几了嘛,怎么能因为感情出这种差错。”“因小失大。”
“不相干的人耽误你的正经事儿。”
“今天是时本常姑娘,明天又该是谁家的。”左左右右的几句,廖佑均反复说。
尤其他喝了半瓶茅台,脸红得不行,话也不甚中听。冯圣法不乐意了,他一直把傅程铭当大哥的,“您能怪他么?谁惹事儿谁担责,该骂的另有其人。”
季崇严给老廖要来湿毛巾。
廖佑均擦擦脸,勉强清醒些,“前几天你奶奶把她叫到家里,训了一顿,还断绝了师生关系,以后再不往来了。”
“我不在场,听楼里的人说,那姑娘哭着来哭着走,还在防盗门前下跪呐。”
“瞧这样是想让你奶奶留情面,念念旧情,"廖佑均谈及林婉珍,眼中情绪开始不清不白,“婉珍是有原则的人,一旦犯了原则性的错,跪几天也没用。“女中豪杰,她不吃苦肉计。”
“人么哪里都好,就是出口伤人,刀子嘴豆腐心。”傅程铭默默听,没搭话,把烟头往烟灰缸里磕几下。顺便笑着听廖佑均忆往昔,“我追了你奶奶二十年,她愣是没正眼看过我。”
“你爷爷有什么好的。”
“我为了你奶奶一辈子没娶。你得庆幸,长得没像你爷爷,要不然我能带你那么些年,还管你吃喝?”
每次喝醉都念叨。桌上几人憋着笑听了半响。冯圣法还接茬,他是像婉珍了吧。廖佑均说对呀,一样的周正五官。傅程铭时听时走神,去平台找个跑腿,让帮忙买点日用品,他今天安排紧,没空亲自挑。
下单的语气公事公办,那边回:[好,需要什么,列个清单(微笑)(鲜花)]
他一手敲字,[避-孕-套。」
消息发出却迟迟没回音,可能在感叹这单多奇葩,工作日,大白天,还买得很敏感。
无所谓,他表情平平。
脸皮都是经年累月磨炼的,等消息中间,傅程铭把手机撂一旁,拢拢筷子,吃起眼前的菜。
届时,廖佑均在讲那代人的故事。
冯圣法坐在他身边,看那屏幕亮着,他倒是垂眼,目不斜视优哉悠哉,双唇紧闭,下颌不急不缓地动,慢条斯理咀嚼着。小冯少爷没多想,斜眼去看,结果“我艹"一声,连人带椅子摔倒了。头挨着季崇严,季总蛮嫌他的,皱眉扶冯圣法起来。廖佑均骂小冯莽撞。被骂的人拍拍屁股,重新坐好。傅程铭眼里带笑,和冯圣法震惊的视线擦过,恰逢手机震动,他冷静地去看。
人已经到店,零零总总拍了不少照片,品牌、款式、尺寸,还委婉说,[您选好发消息就行(微笑)】
他在这个东西上很豪迈,[都买。」
不知道买什么,不如都买。那端又一阵安静,[再缩小一下范围?(微笑)尺寸他没试过。
现在也来不及了,索性就到时候挨个戴,理论上可行。最后,给出理论大于实践的回复,[暂时不需要,都买。]这一通对话,冯圣法可是全程观摩,他压低声音,“不是,怎么还找跑腿儿啊。”
傅程铭答得正经,“日用品而已,没什么不可以。“好一个伟光正的理由。说罢,看老廖彻底醉了,烟也不必陪着。他将烟蒂按灭,拧开自带的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
他病刚好,女孩子便警告,如果再不喝水反复烧起来,我就跟爸爸妈妈回香港!
说话时她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面容严肃,态度冷淡。傅程铭看着她,笑不达唇角,是笑她还处在以“爸爸妈妈"为推脱的年纪,倒能把他管束住了。
他听下应下。
这句比什么医嘱都管用。
饭吃完,廖佑均给傅程铭两座盆栽,中等个头的长寿花和富贵竹。老廖把他单独拉到小屏风后,神色凝重,“你奶奶身体又差劲儿了,昨天我听见,上楼喘得厉害。”
傅程铭也随之敛紧眉梢。
“我看你不知道,那她应该是对你报喜不报忧了。带她去医院看看。”这盆栽是一片好心,为了给林婉珍的屋子换换空气,把那老家具的霉味儿散散,会对肺好些。
他接过,左右托在臂弯里,“她精神怎么样。”“精神状态么,"廖佑均思忖片刻,“从断绝来往那天后就不行了。”傅程铭回忆,半个月前状态还是不错的。他口头应承,说下午去一趟。廖佑均说,“几十年的学生,肯定会难受。你去了,主要是找找症结,最好是心